写在前头

亲爱的主,

我很高兴将你赐于我的一切,

完全奉还给,

颗爱祢的心,

受苦的身体.

写在前头

    公元一九九0年适逢本修会创立八十周年。这个年轻修会的创始人,可说与其他历史悠久的修会创始人有所不同,她是先有了入乡随俗的福传生活经验,而后筹组修道团体的。生为德国女子,却远赴南美亚马孙河流域展开她的修道生活及使徒工作,进而创立修会,旋踵又将修会总部设立于美国。

如此符合今日福传精神的一位奇女子,她的生平鲜为中华儿女所知,实是很可惜的事。她既是本修会之会祖,我们自觉应负起这项责任。因此在纪念创会八十周年之际,议决出版会祖唐心洁修女小传。

    说出版,不如说是重编、再发行来得正确。早在一九五一年曾有一本小书《在病苦中成就伟业的修女》问世,这本书就是会祖小传。译自英文版的。

    本会在中国大陆服务的修女,于一九四八年十一月迁来台湾,定居高雄。一九五一年六月初,慈幼会魏斯才神父由港澳来台,南下参观本修会时,本会陈美大修女在交谈间,将英文版的会祖小传送给神父。魏神父读后随即请龚道熙先生翻译成中文,该年年底由慈幼印书馆出版发行。

    事隔四十载,此小册似成了绝版书。我们在取得慈幼出版社社长武幼安神父的同意后,以原有之中文版译作为依据,并参考修会之其它数据,重新加以整编为今日之《心洁修女小传》。

    由决定出版会祖小传至今全部脱稿,已历经五度寒暑。我们特别谢谢王淑芳修女在百忙中负责此项繁琐的工作,也谢谢前辈文克彬修女在整编过程中,以其曾与会祖相遇的经验和记忆,提供了可贵的意见,且再次查证原著中的年代,并以书信向原作者之一SrFrancces Lea LaughlinSMIC说明增删及修正之处;作者本人欣然接受,同意我们的改编。正巧她也在着手将原著以现代辞语改写,如此一来,中英文版得以相互对照,年代无误。

    最后也要谢谢帮助润饰辞句及校正的朋友,尤其谢谢罗学道女士,下辞辛劳作中英文之核对。

    愿天主祝福所有协助此小册于得以出版的朋友,也虔诚祝祷阅读此书的朋友,神形受益。

圣功修女会台湾省会  谨识

    一九九五年夏

原 序
 

不久前,一位极虔诚的修女与世长辞了。她的思想、言谈与功业,在许多人的脑海中留下深刻隽永的印象。

    依莉莎白唐布拉克小姐,生性钟爱家庭生活,却命中注定要远离故乡德国西伐利亚省,到遥远的巴西丛林,度过她的黄金岁月。她坚毅的精神,本可成就非凡的事业,却因瘫痪症而必须在床榻上度完她生命中最后的十四年。她本赋有杰出的社交能力,足以预期一个辉煌的前程,然而她却以修道者的袍服与头纱,隐藏了自己。

    一般说来,人在生活中经验奇迹异事是罕有的事,但依莉莎白却多次经历上主在她身上施展德能,例如,不治之症在法国露德蒙受治愈:在巴西一如从坟墓中被救出来,医师及外科专家断言其必死无疑,竟继续生存了十四年之久,完成了下少艰难繁重的事业。天主对待她一如对待亚巴郎,要求极大的服从与牺牲:往往在刚实践了一项服从,完成了一个牺牲,立刻又要求她为更多的人付出牺牲与服从,甚至向她要求彻底的牺牲与服从。这个受洗为依莉莎白唐布拉克的女孩,就是日后以服从见称的唐心洁修女。

    要写唐修女的生平,不能只依凭常态生活的标准来处理。她的一生,自始至终都蒙受天主圣神的荫庇,她的生活闪耀着神人交织的光辉。两者的交织是如此紧密,以致若将事情全归于神,难免显得草率甚或危险,因为实际上人也参与其事的。教会,灵性智慧的护卫者曾多次阐明,神秘恩宠和特殊启示的赐与,主要的是为了特选者的利益和发展,而特选者在经验特恩之同时,其自身的个性和需求等,也都和特恩相缠绕。因此在记述和评估这些人的经验和行为时,不可不加倍审慎。不论在什么事上,我们的动机都应导向「天主的光荣」与「教会的益处」。

    笔者意识到将所知道的记载下来,是一项神圣的义务,若知而不言,则是无可原谅的疏忽。坦率与简单的陈述,必能收到良好的效果。笔者也无意在教会最高权力作最后判断之前,将本书中所述的事迹,归属神秘、奇迹:或是属灵的、超自然的。基督的教会是所有导向基督之旅的指南。

    唐心洁修女视自己的灵修生活为「主的秘密」。除了神师,她从不对任何人透露心声,对神师的陈述则是坦爽真诚而清晰的。她力求神师了解事情的每一细节,以免自己被误导或受骗。她自感不配的主观意识,常使辅导过程难以顺畅;可幸她取悦天主和善用每一恩宠的心愿,能除却障碍。服从是她所遵奉的最高法律。

    她遵照辅导司铎的命令,写下生命中的多重经验。这些以日记方式所写下的手稿,至今仍珍藏于修会档案。她的手稿读来如一本灵性的爱情小说,揭露其心灵的神秘的「丰盈与美」,在「短短的时空内达到完美的境界」。她既是「上主所喜悦的」,便极其真诚地写下所知道的和所经验的。她的词句常取自《雅歌》,她的文风活泼、积极而具启发性,没有概论或笼统之说。令人讶异的是,一个既没有时间,也不奢望学习写作,对众家灵修大师之言又少有机会去分析的她,竟然可以如此肯定而稳健的步骤,进行写作。

    她给修女们,尤其是初学修女写了许多讲稿和一些虔诚敬礼的小册子。没有任何艰深或华丽的词句,她的思想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涌现,真让人叹为观止。字里行间所蕴含的,都是坚实的教会信理,或许有一天这些珍宝将大放光明。

    笔者在此郑重声明,本书的记述,完全忠实地根据她的日记或她的口述,其它附带的陈述,也都由可靠的、有权威的人得来。倘有任何不确实的记载或错误的判断,笔者愿接受教宗乌尔班八世的律法以及宗座和教会法的裁决。

方济会士蒲拉斯曼

 一九四三年于纽约圣文德大学

1 快乐的家庭
 

   唐心洁修女于一八八七年十一日十四日,在德国西伐利亚省的优美小镇亚冷出生。自第八世纪起,圣路格尔已在此地播下福音的种子,数世纪以来,居民的生活都深受影响。亚冷小镇有狭窄的石于路,有古雅高大的三角墙建筑,哥德式的圣堂以钟声报时。一切都保持着古代的传统气象。

    唐修女的父亲威廉唐布拉克,母亲安纳,拥有一座宽大的旧式房屋,与灰色砖墙的圣堂为邻。夫妇二人以酿造啤酒、制造面包等为业,生意兴隆。威廉好客大方,待人又诚恳,深受人们的爱戴。安纳出身名门,是西伐利亚望族诺尔豪夫大地主的女儿,身材高大,气质优雅,让人见而起敬。夫妇二人在性格上虽不相同,却都具有真诚虔敬的宗教信仰,对贫苦无告的人极具慈悲心。

    他们生育三名子女,威廉、若瑟和依莉莎白。唯一的女儿出生时就显得衰弱,几乎夭折,所以在出生当天便接受洗礼,取名依莉莎白。她天生秀丽,棕色的大眼珠,金黄色的鬈发,深得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宠爱与纵容;母亲虽也百般爱护,但却一点都不疏于管教。她就在这慈爱、虔敬并充满祈祷气氛的环境中长大。上天赋与她敏锐的良心,超人的智慧,热情洋溢的精神,意识清明醒觉。这女孩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的一生,不会平平凡凡地过去,她不可能按家庭的传统与模式,在小镇上度一丰衣足食的悠闲生活。

    依莉莎白和两个哥哥自幼接受虔诚与服从的生活教育,对父母极为尊敬。威廉常以温和的方式,化解安纳的严格,但却不损家中的和谐气氛。

    家庭虽属富有,但夫妇二人却让三名子女接受平民教育。因此依莉莎白自幼便懂得喜爱贫苦儿童,常将他们带回家,帮他们清洗,换穿清洁的衣服,再送他们回家。她家附近没有同年龄层的女孩玩伴,自然地就和男孩子一起撒野,她的举止难免显得粗犷,哥哥们对此颇为不满。

    活泼伶俐之外,又有其深沉的一面。依莉莎白常思考「灵魂是什么?」深思熟虑中终于悟得灵魂之无形及灵魂之可贵,实应不惜任何代价,努力将灵魂之圣善本质活出来。因此,她每念及那些在遥远地方,尚未认识天主的人,就倍感心痛,往往在深夜暗自哭泣。好几次被母亲发现,原来是为了无法前往未认识天主者的地区,从事福传工作而哭泣。日后她才明了,自幼便酷爱人灵,实是一大特恩!这特恩促使她从小就踏上自律自制与牺牲奉献的生活大道。

    我们在此摘录唐修女的数则日记:「我四岁时已非常渴望将救主的福音广传于人。母亲要我常拜苦路,当时所获的恩赐极丰,至今记忆犹新。」「一九00年四月廿三日我首次领圣体,那天所得恩赐之丰,实在难以形容……当时我感到全世界、我的家人爸爸妈妈和哥哥,一切的一切,都像影子一般融入我内心的喜悦。只有耶稣和不死的人灵是最高的价值。我向耶稣祈祷说:『至高的主,我要传福音协助人灵,为了谋取他人的幸福,请赐我圣召。』牠答应了我的请求」

    年及十四完成八年的国民教育之后,依莉莎白决定献身教育事业。以当时诺尔豪夫家族的观念而言,那是不可以的事,女子在外从事任何工作,均有失女性的尊严。所幸她的父母毅然打破传统,允许她报考孟斯特城师范学校先修班。

    可是她的健康却与求学计划相违,一九0三年春突患喉痛症,至十二月底始痊愈。

虽然如此,她仍苦学不辍而完成了先修班的课程。正式升入师范学校之前,旧病复发,以致丧失发声的能力。

    疾病虽迫使她时常缺课,但她的学业成绩仍在中等以上。天资聪慧外加自己的奋发向学,因此深得师长的赞许,同学的爱戴。

    一九0六年下半年,即在校的最后阶段,喉症转为肺结核,势必前往普利普林疗养院休养。疾病发展甚速,医院完善的设备和特别的医疗均告无效。一九0七年复学无望,但奇怪的是,在毕业前三个月的某日,一位省立医院的医师竟然为她出具痊愈证明。她持此证明回校参加毕业考,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其实她的病并未痊愈,反而因此益加严重。

    毕业后分发工作前,病势日益恶化,她不停地祈祷。终于她被分发至密尔海地方小学任教。她深信此项任命是祈祷的答复,所以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但她所渴望的这份工作,在她「主人」的计划中,只不过是到达更高远之路的跳板罢了。

   一九0七年八月廿八日,她抱病到密尔海执教,度过了快乐的一年。她喜爱儿童,对贫寒者更是付出时间和心血加以照顾,关切备至。可惜咳嗽曰益加重,声音微弱到几乎难以辨认。

    密尔海的圣堂是她经常去祈祷的地方,日记上有这样的话:「在这座圣堂内,蒙受很多恩宠,童贞圣母的立像,对我宛如活的一样……她常应允我卑微的祈求……」

2 露德之行
 

    一九0九年一月,依莉莎白因患骨结核症而切除了右手拇指,但骨骼发炎蔓延急速,三月底结束教书生涯。回医院下久,右手掌溃烂灌脓,医师认为必须施行手术,日期定在五月一日早晨。但经过X光检验,发现结核菌已蔓延手腕以上,医师遂决定暂缓手术,以便从肩部着手切除右臂。病人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项决定,随后却对主治医师表示,在她未去露德朝圣之前,绝不接受任何手术。医师和她的父母虽对如此的请求深表怀疑,毕竟还是同意了。

    六月出院回家。医院委派一位修女每天为她换药。这名病人膏盲者,四处寻求亲朋好友陪伴她去露德,亲友深恐途中发生意外,一一婉辞。她的母亲因要服侍瘫痪多年的父亲,无法陪女儿前往朝圣。六月转瞬即过,右手掌的脓已扩延至中指和无名指,两脚亦受感染,上、下颚骨也先后发炎。七月中旬有两位年长的同事和一位称为舒尔特的小姐,表示愿伴病人去露德。

    沿途病情加剧,痛苦不堪,尤其颚骨发炎最为严重,朋友们以为她会到不了目的地。她们终于在八月八日到达露德,依莉莎白一见圣母山洞,顿时升起希望,坚信自己的病一定会痊愈。心中还埋怨母亲和堂区主任司铎,为什么不愿通知密尔海教育局,暑期后她要复职。停留在露德期间,她反而不间断地为其他病人祈祷,不为自身的病痛求恩。八月十三日获神师允许,她发了终身贞洁愿:在此之前,她每年都在圣母升天节宣发贞洁愿的。

    八月十五日天气格外地晴朗,依莉莎白因前一夜未能人眠而显得特别虚弱,但她仍愿再次前往山洞瞻仰圣母,因为这是她留在此地的最后一日。在陪伴者的扶持下,勇敢地向山洞进发。当她仰望山洞时,手足顿感奇痛无比,同伴们急速将她抬回旅社。她右手的肉呈暗蓝色,冰冷潮湿,肿胀的手指僵直得似乎一碰就会折断,关节的肉溃烂化脓,气味令人嘿心。护士急速用在露德圣水中浸泡过的绷带包扎伤处。

    当日下午四时,她和同伴又返回山洞,参加圣体游行。朋友们将她抬到看台上,面对玫瑰圣母小堂。此时圣体游行的行列正离开圣母山洞,信众齐声虔诚诵祷:

    稣达味之子,求!

    慈悲的救主,快我的眼睛!

    仁慈的救主,求我行走的能力!

    这名专程来朝圣的病人,参与信众的祈祷,却始终未为自己求痊愈。耶稣圣体临近了,她谦卑地双膝跪下,双手交叉胸前,俯首至地:观想自己置身昔日的加里肋亚,仁慈的耶稣走近她,伸出双手触摸她说:「孩子,你的身体痊愈了!」突然,她的身体冷颤一阵,数月来冰冷无力的手,忽然炙热如火,冷汗由臂膀流下,整个人失去知觉。看护她的人焦急的守侯着,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忽然颤抖,然后站起来伸出双手,大声喊道:「我的病好了!露德圣母治好了我!」随即亲手取下染满血污的绷带,伤口复元,肤肉柔嫩洁白,指甲坚硬如常。她的确经验了很大的奇迹。

    健康恢复了,精神焕发活力充沛,她立即买了一支大蜡烛,走到山洞向圣母致最高的谢忱。她似乎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召叫,却又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谢恩之后,她以轻捷的步履走回旅社,一口气写了六张明信片,向父母亲友报告此大好消息。在来露德之前,她已和亲友约定,一旦痊愈必亲自写信报喜而不拍电报。当天晚上可以自行进食,更换衣服,何其兴奋!

    两位无信仰的医师,几天来都以怀疑的眼光注视依莉莎白,在她离开露德之前为她检验,终究不得不承认她蒙受了治愈的奇恩。返回家乡亚冷镇,她的主治医师于一九0九年八月廿三日为她出具康复证明。十月五日另一医师白耐曼也证实她的病确已全部康复:在哈姆的一位犹太医师吕柏克也为她的痊愈出具证明。

    亚冷镇民为了感谢露德圣母,连日举行隆重的感恩祭,为依莉莎白的蒙治愈而大事庆祝。

3 主的召叫
 

    一九0九年九月,依莉莎白以胜利者的心态回密尔海教学。每日许多细小的职责,是她快乐的来源。接触贫苦儿童的经验,似乎在迫使她向往更高层次的事物,自我牺牲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心中颇微妙地泛起一个念头,要付出更大的牺牲,即是为了耶稣而放弃自己所喜爱的教学工作。隐居修道院的生活虽然不吸引她,但内心又觉着要去度那样的生活。挣扎与疑虑,使她不知所措,最后决定求助于辅导司铎,听取神父的意见。神父示意她去孟斯特城佳兰隐修院,申请入会。这一修道院对她而言并不陌生,昔日在孟城读书时,她常去她们的圣堂祈祷,院长安东修女早和她成了朋友。院长和蔼亲切地接待她。并表示以她的性格看来,似乎不适合度隐修的静观生活:何况她们修院的人数已满,目前无法接受新进人员。她要求做一名院外的辅理修女,但院长仍坚决拒绝了。

    谈话中,依莉莎白也坦诚表明自己奸动,精力充沛,的确不宜度规律化的隐修院生活。事后,她将经过情形以书面向神师报告,但神父的回信却说已为她向狄塞道夫城的佳兰隐修院联络,她们很愿意考虑她的入会申请。面谈之后,院长接受她为备修生,并定于八月十三日入会。这个日期恰好与她计划去露德度治愈周年庆相冲突:神父与院长修女则告诉她,放弃私人的心愿,更能博取天主的喜悦。因此她便将已购得的车票,赠给一个肢体残障的女孩。据说这女孩竟也于八月十五日在露德获得治愈。

    事隋进展得如此迅速,反使依莉莎白心中不安,难作取舍。一方面觉着天主可能要求她牺牲教学工作而进入隐修院;另一方面,从事使徒工作,教育贫苦儿童的理想,又让她觉着不适合度修院内的修道生活。正在疑虑不安之际,收到安东院长的信,建议她去仕塞道夫城方济会,拜见巴尔曼主教。这简直就像是由天上来的指示!

    巴尔曼主教一般人又称他安满道主教。他是一位富有冒险精神的传道者。一八九0年,德国撒克逊城方济会圣十字省会,受命负起在巴西复兴方济会的工作,最先担负这项艰巨任务的便是安满道神父及两位助理修上。一九0八年安满道晋升为新成立的桑达伦教区的总主教,并为阿尔高斯区的名誉主教。他负责如此广大的教区,深深感到公教老师的重要。他曾邀请过的修女,不论是来自欧洲或在南美洲的,不是不能胜任,就是为了种种原因而不愿到半开化的亚马逊地区,承担艰苦的福传任务。一次,主教在巴西京城里约热内卢给无原罪佳兰隐修会的修女讲道,结束前他半诙谐的说,要请她们协助他的使徒工作。次日清晨,他回到修女院主持感恩祭,出乎意料的竟有四位修女愿意离开隐修院,跟随主教去从事使徒工作。四位修女的名字是:柯莱特、加尔默玛利亚、魏罗尼和若瑟玛利。巴西京城的枢机主教建议安满道主教接受她们的请求,并于下次赴罗马时补办请求教宗许可的手续。

    历时不久,安满道主教便发现四位修女,虽有心于福传工作,但缺乏必备的训练。她们对教书、护理以及行政事务等,完全不能胜任。然而既已开始,绝对没有遣回她们之理。数月之后,安满道主教到达罗马,请得教宗允许,得在他的教区成立该无原罪隐修会的使徒工作分会。

     主教顺路从罗马返回德国,访问孟斯特的佳兰会修女。他向安东院长谈及自己的困难,院长立即想到依莉莎白,既有教学经验,又有度修道生活心愿,正可以响应主教的难题。

    安满道主教一向是个剑及履及的人,他急速和依莉莎白相约面谈。主教对她颇具信心,认为她能胜任福传工作,随即为她提供了一个既可度修会生活,又能兼而从事教学工作的机会,她也慨然接受。一切就此成定局。

    主教坚持这名备修生要穿着修女服装旅行,所以送她去孟斯特城的佳兰会院,完成领受会衣前的退省。这个新支会的会服与无原罪佳兰隐修会的相似,只是圣衣《披肩》由白色改为蓝色,以别于隐修会。

    八月十五日是依莉莎白暂时穿会衣的日子,圣堂内充满了观礼的亲友,因为当时在德国穿会衣是极鲜见的事。进入修会,她取名心洁修女。五年前她加入方济第三会时就接受了这个美好的名字,现在这名字将永远属于她!

    心洁修女领会衣不久,便要准备赴巴西。佳兰会的雅妮修女陪伴她回亚冷向家人辞行。二哥到车站接她时神情淡然,因为大哥威廉坚决反对她离家修道:但心洁修女却以能为基督奉献一生的喜乐,抵消了来自兄长的黯淡。

    这位青年修女,虽有满腔福传之热诚,总难免为别离而难过。父亲已瘫痪多年,病情也日益严重,父女二人均感到此次别后,难有机会再相见。果然,八个月后威廉唐布拉克先生与世长辞了。

    唐修女含着眼泪辞别亲友,当晚回到孟斯特,次日又与佳兰会的修女话别,搭乘火车到汉堡。巴尔曼主教与德乐神父已在那儿等候,三位传道者便于一九一0年九月八日搭威廉二世号轮船向南美洲的巴西出发。

 

4 远行巴西
 

    经过九个星期的航程,威廉二世号终于抵达里约热内卢海港。午后的烈日照射着紫色的山坡,闪烁发光,使得背后的驼背山峰异常显明。大西洋的水与瓜那巴纳湾在此汇合,海湾水平如镜,又似披上一层紫纱。平滑的七十驼背群岛的背脊,被澄清的热带海水中突起的唐塔山遮断,犹如一座绝峭的斑岩,淡紫色的烟雾,被一丝丝的夕阳金光射过,弥漫整个城市与海湾。

    心洁修女自幼便能由大自然的美景,静观天主的存在。她曾欣赏并流连德国西伐利亚的景色,银灰的薄雾,蓝灰的天空,淡黄的田禾:也曾为法国庇里牛斯山的壮观景致而赞叹不已。但像眼前这种大自然的美景,还是第一次观赏呢,她的心灵为之一振。

    修女在惊异赞叹中下了船,踏上了巴西的土地。里约方济会院派一位修士来接主教和德乐神父:唐修女则需前往佳兰修女会安求达会院,以便熟悉共同建立新团体的四位修女的原有生活型态。主教为修女雇了一辆马车,将她及她的行李都交托给驾车的土族人士,便与德乐神父离去了。

    年轻的修女来到异乡倍感陌生,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色的土族人:心里更是忧虑不安,也就难免埋怨主教任由她独自一人去摸索陌生的地址。马车辘辘前行,经过曲折的羊肠小道,又爬上陡峭的山路和岩石。在棕榈树夹道的大路上有成排的气派宅邸,就是看不到修道院的影子。她开始怀疑,开始害怕,想要问问车夫,又不会说葡语。因此除了祈祷听天由命外,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正念着玫瑰经,忽然一个急转弯,马车翻倒了,她也被摔到大街上,两匹马跌倒受了伤。心洁修女惊慌不已,一群好奇的人拥来旁观,更增加了她的困窘。这些人以葡语问话,她感觉是在攻击她似的,她唯一能说的就是她要去的地方:「安求达,安求达……」人们终于相助把马扶起,但一匹马的腿折断了,只好任由牠躺着。

    马车扶正了,车夫便请乘客上车,人们帮忙把她的行李及乐器,和最最宝贵的《德葡辞典》搬上车,一匹马拉着继续前行。

    大约过了半小时,车子终于停下来了。修女从黑暗中望去,渐渐辨认出一座大建筑的轮廓,四周高墙环绕,看来就像是座修道院。但奇怪的是光亮的窗子为什么被铁栏封住呢?她疑惑地问车夫:「安求达?」车夫微笑点头并指向迎面而来的黑人仆役。来者走近马车,拉开车门,取下行李,一言不发直往修院大门迈步。心洁修女别无选择,尾随其后。

    进了大门,又走入一条狭窄的回廊,然后进入一间没有陈设的小房间。她燃起一盏油灯,天哪!墙上悬挂着十字苦像,以及无原罪隐修会之会祖白安丽的遗像。这才松了一口气,真到了安求达了。她坐在一张高背木椅上等待,心中充满喜乐,不断地憧憬着未来的种种。

    幸亏她的思绪不断,因为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一位修女来,带她去见院长。不料,她竟是不受欢迎的人,院长很礼貌却也很淡漠,她表示此处无法接待她,或许她可以在巴西首都近郊保达富廓仁爱修女会,找到居住的地方,而今只好去邻近的医院留宿。

    心洁修女心寒意冷地离去,跟随一位年轻妇女到医院。次日到了仁爱修女会,倒是受到热诚的款待。她在仁爱修女会的十天,大部分的时间向一位德国女青年学习葡语,充实愉快地度过了这短暂的时日。

    一九一0年十月八日修女回到里约,搭船前往桑达伦,在里约首次与那四位无原罪隐修会的修女相遇。安满道主教只告诉她们,十月八日应搭舱赴桑达伦,别的什么都没说。她们依照主教的吩咐,准备就绪按订定的日期出发。临行的前一分钟,她们才听说主教已于几天前到巴西亚去了。这么一来,一切只有靠自己了。四位才由隐修院出来的修女,对繁复的世界既生疏又畏惧,年轻的德籍修女也不比她们强。她们搭乘玛纽斯号船启程,船只几近客满,她们挤在极小的舱房里,空气污浊恶臭,虫豸四处爬行。她们心想这些都是传道者应该面对的,因此未作任何的抗拒或埋怨。

    船舱之苦难终于结束,在巴西亚靠岸时,巴尔曼主教、桑达伦的尤斯达神父以及席朴立修士来接她们,带领她们游巴西亚市。此地虽不能与里约相比,却也使心洁修女感到新奇。此城市曾是贩卖非洲黑奴的港口,因此大部分居民是黑人,巫毒教相当盛行。巴尔曼主教给大家指出,在豪华的外貌下,此城深埋着黑暗与迷信。心洁修女在诧异之余,觉得这是一个理想的福传之地,且能预期丰收。说不定有朝一日真能来此传播福音呢!

    她们再次登上玛纽斯号,主教发现修女们脸上和手上被蚊虫咬的痕迹,便吩咐让她们换一个较好较清洁的舱房。从巴西亚到桑达伦,通常需要十四天的航程。第十二天到达贝伦海港,进入桑达伦的最后一个港口。心洁修女第一次看到如此浩瀚无边的亚马逊河。许多乘客准备登岸,却遭海警禁止。据说是卫生局要求检验乘客,最后医师宣布一群巴西籍的土耳其人,有霍乱的征兆;可是一路行来,他们都很健康。不论怎样,轮铅被扣留在港口,书信电报一概禁发,以预防传染。其实是一政治问题,一队士兵秘密计划由贝伦港上船到玛纽斯小镇,不幸计划泄漏了。此地省政府深恐引发不幸的后果,便指示以染上时疫为由,强迫此船驶返里约。当局完全不考虑船上所载的煤炭、牲畜,尤其由塞阿拉来的四百多名半饥饿的移民。不允许他们饮用当地的水,只可以取用亚马逊河上游数英里外较清的河水。

    玛纽斯号再度启航,到达雷西夫。巴尔曼主教向该地总主教报告此意外事件。总主教请求政府复检乘客;但是为了某种原因,相关人员不愿得罪贝伦港当局,所以命令该船开往依达玛拉撒。因为轮胎需要检查和清理,便在此港口停留两天。

    玛纽斯号在下午四时左右抵达依达玛拉撒,乘客上岸后食宿均无着落,一切都得自行处理。巴尔曼主教与同行的人在海岸会合后,便一同出发去寻找食宿之处。唐心洁修女和另外四位修女一样,虽是手持念珠却很难真正的祈祷,因为她们实在是饥饿疲惫至极了!强烈的阳光剌伤修女的眼睛,脚底的热沙一直烫上脚踝,一小时又一小时的走,始终末看到象样的房子,虽然偶尔经过荒弃的茅舍,却一直不见任何住家,也买不到可充饥的食物。

    幸好,席修士是熟悉当地情形的人,他知道居民大都住在内地甘蔗垦殖园里,于是便穿越丛林去探索。大家期待了很久,才见他带着好消息回来。他发现了一间可过夜的房子,并且相距不远。大伙便随他穿越丛林,一颠一跛地走去。

    见到了房子,修女们却大失所望,简直比船舱更糟。但席修士却不以为然,他收集干草,编成粗席,铺在潮湿的地上,很得意地说:「床已经铺好了!」再次匆匆走入林中后,带来一大串香蕉和几个椰子,再次得意地说:「食物和饮料都有了,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热带的夜色来临时,林中呈现一片漆黑,大家作了简短的祈祷后,摸索着走进屋子,倒在芬芳的草席上,安然入睡。深夜突然一声尖叫,划破林中的沉寂:「蛇!」一条「蛇!」心洁修女虽被吓醒,但翻个身又睡死了,实在是累得没力气去怕蛇了。

    次日清晨,席修士带领大家去昨天发现的一间荒废的小圣堂。席修士砍下一些树枝充作扫把,让修女们打扫圣堂。祭台布置完毕,二位神长准备献祭,这时,不知由何处聚来了几个人,还带着一些小孩。由服装可以辨认他们是林间的居民,四位巴西修女便去和他们谈话,鼓励他们准备领圣体;唐修女只能以微笑迎接他们。说来奇怪,孩子们反觉这不会说话的人,更可亲近。小孩们便围着她,好奇地摸她腰间的圣索和蓝色肩衣,亲吻她的手和念珠上的十字苦像。此时的心洁修女,自是随缘相欢喜。

    那天正好是十一月二日,追思已亡日,全球各地的司铎可在此日奉献三台弥撒。这些丛林中的居民,平时难得见到一位神父,今天却不仅领了圣体,还能参与六台感恩祭。传道者就这样不期而遇地展开牧灵工作,真是一大欣慰!

    停留两天后,一伙人又登上原来的船向北航行,到达贝伦港时,十多天前的傲慢官员,竟一变而为彬彬有礼的海关人员。

 

5 踏上福传大道
 

    一九一0年十一月十三日星期天,这批传道者终于抵达桑达伦。巴尔曼主教先带领修女去她们所属的堂区,然后送她们到已准备好的房舍,此处也就是她们的会院。主教安置一番后径自离去。

    当地好些贵妇人已在会院客厅恭候,为修女们举行一个非正式的欢迎会。一位妇人滔滔不绝以葡文致词,并特别向唐修女致敬。这位德籍初学修女惊喜之余,觉得其中一定有所误会。欢迎词是对着她讲的,而不是对着资深的柯莱特修女讲;更令唐修女难为情的是,妇人又将一束鲜花献给她。至此她才恍然大悟,这些太太们以为戴白头纱的是院长,四名黑头纱者是她的属下。唐心洁修女很尴尬地望向柯修女,见她面色不悦。

    妇女们请修女到隔壁房间,享受香浓的可可茶,之后,她们便带着杯盘桌椅等告辞,回家去也。原来所谓的会院是家徒四壁的!

 

    修女们一本福音精神,逆来顺受。这房屋是二十多年前某位子爵建造的,已多年空置无人居住。据说此处曾发生过自杀与复仇事件,深夜往往有幽灵出现。无论如何,整幢屋子阴湿腐臭,她们在这阴暗之地只找到五张破旧的行军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大盆和四只破杯子。被褥和餐具等全都没有。四位巴西修女从里约会院带了随身的行李,而心洁修女由德国托运的行李尚未来到,只好在空床上过了第一夜。

    夜深入静,心洁修女忽为炮声惊醒,以为是在闹革命,起身望向窗外灿烂的天空,此起彼落闪铄着微光,又闻音乐演奏。不可能是革命吧!原来是在庆祝主教安返教区。她突然想起这天正是十一月十四日,自己到达巴西后的第一个生日。那年(一九一0)她二十三岁。

    几星期过后,这座空旧的房子完全改观,变成了修院、孤儿院与学校。五位修女能够进入规律的修院生活了。

    一九一0年十二月七日,唐心洁修女正式穿会衣进入初学期。依照无原罪隐修会的传统,在接受会衣前,初学生穿着类似结婚礼服的白长衣。但当时什么都没有,初学导师加尔默修女只好将就着,用一件短袖无领的白色连身衬裙,镶上廉价的珍珠钮扣,充作礼服。唐修女倒也不在乎这些外在装饰,内心非常快乐地把自己整个献给天主,作为爱的祭品。她的诚意确实蒙天主接纳了。

    主教回桑达伦不久,便全心致力福传工作,新成立的修女院就任其自行发展。他万万没有想到四位从隐修院出来的修女,和一位年轻的老师,在合作与适应福传生活上会有困难,需要有经验者的疏通与辅导。他得知她们之间相处困难,还颇为惊讶!其实,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是入主常情,尤其志同道合的人处在一起,往往难免有所谓好人折磨好人的情形。天主造入之妙也就在此吧!这座新会院的情况正是如此。

    阿莱特修女是富有毅力,意志坚强的人,命令式的态度常遭别人的抗拒。加尔默修女固然有耐性,但语言、生活习惯和个性等的差距,和唐心洁修女之间,很难有真正的沟通与了解;初学者也因此而深感孤独无依。心洁修女身材高大,自有一种含蓄严谨的风范,外界人相当赞美她,同会修女反倒嫉妒她。她脸色苍白,双颊稍长,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称不上美貌,但她的风范却很自然地吸引人的注意与敬重。人们常找她谈谈,或是求教,或是倾吐心声,有时只是贪图和她聊聊的那份快感。与她交谈过的人,莫不感到精神愉快而振奋。日子久了,大家都称她「我们的母亲」。同会姊妹则更觉得她:计厌,一无是处。

    心洁修女默默地承担,她勤奋的工作是无人可否认的,除了和加尔默修女同在孤儿院任教,还帮做炊事洗溜等家务事。工作量确实太多了,她健康情形一向很差:心脏、肠胃经常疼痛,每天又吃不饱。一杯黑咖啡、一片干面包过一天是常事。身体的痛苦之外,精神上的压力也不轻。她母亲由德国寄给她们的餐具、被褥等日常用品,她只分得一小点东西,其余的全由长上修女拿去或加以变卖。在这种情形下,会院生活的气氛当然相当紧张,以致外界传言修女之间的感情完全破裂。心洁修女常被同会修女称为「外国女人」或「德国公主」。巴尔曼主教和桑达伦的方济会士,也都以为她是不和睦的起因,尤其有些德国会士竞公开指责她,谈论她的不是。

    这种待遇是很不容易逆来顺受,默然承担的。她自幼享受家庭的温暖与爱护,青少年时又常获得赏识与赞美;现在年岁尚轻,做了修女,身处异乡,人地两生疏,不但得不到照顾,还遭受同会修女的误解、冷落,方济会修士的怀疑及非议。这些实非她所能忍受,无奈之余便去拜见巴尔曼主教,向他倾诉内心的痛苦。那知事出意外,主教竞厉声责备她:「唐心洁修女,妳胆敢来诉苦?」这一申斥,使她带着羞惭回去,真是哭诉无门啊!自己不是向天主求过十字架吗?的确得到啦!还有什么好诉苦的呢?不是自作自受吗?

    虽有误解,虽有不愉快,但小团体仍旧成长开拓。一九一一年九月两名巴西女青年进入初学,十月又有三名德国小姐入会,她们在德国孟斯特城佳兰修女院已接受过备修生的训练。

    心洁修女因为工作过量,营养不良,又染上了脚气病,两条腿肿得很厉害,疗养休息已是刻不容缓的事。巴尔曼主教让柯修女送她去巴拉道明会的黄热病医院。经医师细心治疗后,脚气病痊愈了,但身体仍很虚弱。意大利籍方济会达内尔神父到医院参观,见心洁修女的情形,极为同情,便请她去自己主管的普拉塔的印第安人教区休养。那里是森林区,空气清新。在医师的鼓励和柯院长修女的同意之下,她便到了丛林深处的临时居所。

    心洁修女住在方济嘉布遣修女会,修女们细心的照顾,使她很快恢复了健康。修女们有时带她去访问印第安村庄,她好喜欢那边的福传工作,虽然此地呈现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氛,远不及德国森林地的平静祥和。此地的蛇和美洲虎,常在人烟罕至的处女林发出恐怖的吼声,她常被夜枭或野鸟的突鸣,野兽张牙舞爪的怪状,吓得惊恐下安,有时会在森林中迷路而倍感孤寂害怕。河水孤独的流过荒野,山野与广大的平原也是一片孤寂之气。传道人员就在一这处女林的丰肠小径,穿来穿去,独来独住。

    心洁修女在这段日子过得平静快乐,可惜好景不常,人生的翻腾接踵而来。方济嘉布遣会的会士及修女听闻巴尔曼主教在桑达伦敦区的工作,毫无前途可言;而心洁修女又是一极具热诚、能力出众而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不论神父、修女以及一般信友,均认为她回桑达伦实在是浪费人生,大家都劝她留下来加入方济嘉布遣会。又说巴尔曼主教的工作,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会有什么前程远景的,由此可说明天主圣意是要她留下,别回桑达伦了。

 

6 神圣的契合
 

按常情判断,心洁修女认为留在普拉塔,为丛林儿童服务是再好不过了,这多少有点像在实现儿时的美梦:她压根儿就不愿回桑达伦去承担那些令她痛心、难受而毫无成果的生活压力。但另一方面,她又感到如此逃避岂不是太懦弱了,况且主教如此关心她,怎可一走了之:还有那三位德国初学修女,仍不懂巴西语言,全都要靠她呢!犹豫下定,只有靠祈祷求得天意之所在,一天又一天,长跪小圣堂的圣母像前。

    终于在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廿四日,晚上十至十二时的祈祷中,得到了答案。圣堂内充满了光,圣母怀抱小耶稣显现,二位都向她微笑:随后她又看见圣母右边是圣方济,左边是圣佳兰,后面还有很多天使。圣母手持两件修女会服向她展示,一件是方济会的褐色服,一件是无原罪修女会的白色会服,让她任选其一。心洁修女谦虚地说:「慈爱的母亲,请您为我选择罢!」圣母面带微笑,将白色会服交给身旁的圣方济,圣人便将它交给修女,心洁修女兴奋地接受了会服。如此的指示够明确了,她了解自己应努力奔走的前程,信念再也不动摇了。

    十二月十五日,柯修女将她接回桑达伦,她应于十二月十七日宣发圣愿。依教会规定,发愿前应举行八整天的退省,可是时间上已来不及了,做个短短的退省也不可能,因为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更不幸的是发愿的前一日她又病倒了,心情也跟着沉闷,呕吐得非常厉害;颇有一发完愿就必死无疑的迹象。她为了准备善终大事,觉得起码得做几小时的退省才行。她便藏身在权充桌子用的一只大木箱底下,里面有好些黑色大蜘蛛,又有大壁虎,她顾不得这些了,闭上眼睛假装啥都没看见,渐渐地她进入了深度的静祷。几小时后忽然听见柯修女的吼声,她赶紧拭去睑上的蜘蛛丝,由箱底爬出来。她已做了一次很好的退省,再怎么受责备也没关系了。

    当天她居然还好好的活着!一九一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清晨,心洁修女在主教前按会规宣发首次圣愿。她郑重地向主教表示,不论是身体或精神,从来没有过今天的舒畅感。次日下午主教来到会院,召集全体修女宣布说:他指派加尔默修女、心洁修女以及三位德国初学修女,前往亚尔达的小会院。此会院在桑达伦附近,距孤儿院约半小时的路程,主教将它奉献给露德圣母,并以此会院作为城郊贫民接受福音的中心。加尔默修女为院长,心洁修女任初学导师。

    五名成员组成的会院,可说与白冷的马槽无异,屋内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印有耶稣圣心像的旧日历外,别无他物。五人仅带着自己的吊床,外加火柴蜡烛,这就是她们全部的财产了。

    露德会院虽一贫如洗,却充满平安与快乐的气氛。三位初学修女是德兰、佳兰和雅妮。她们很虔诚,有牺牲奉献的精神,热心服务又各具才华,的确符合导师修女的要求。心洁修女对她们寄以厚望。

    小会院成员的同心努力,工作成效自显。一九二一年二月廿二日,十名成人和一些儿童在修院小圣堂初领圣体,三月廿五日又有四十人,次年有七十四人共同享受这份福气。许多清寒居民前来找修女,希望得到精神的和物质的支助。当然在物质方面是微不足道的,修女自己也相当贫穷。虽贫穷但不消沉,修女们始终以笑颜迎接困难。每日以几根香蕉、一杯淡茶充饥是常有的事。她们没有厨房设备,仅在花园中建造一个石灶,用装猪油的铁盒充作小锅。晴天时尚可应付,雨季一到便不堪设想了。一天傍晚,她们实在太饿了,初学修女顾不得下雨,硬去做点饼来充饥。一人顾火,一人搅面糊。可是铁盒小锅无柄不易握住,一松手锅子翻倒,晚餐就落入泥地了。佳兰修女顿时哭出来。她们鼓起勇气再试一次,结果一加热,铁锅又滑落而翻倒。两人只好面面相觑,以笑充饥,空腹就寝了!

    美好和谐的生活,不久便转为悲伤的日子。一九二一年圣枝主日,桑达伦会院全体修女去做退省,露德会院的修女来代替她们的工作。怎知复活节前圣周五,德兰修女染上黄热病,复活节当日佳兰修女也病倒了。星期一德兰修女安逝心洁修女怀中,次日佳兰修女相继而去。

    巴尔曼主教深恐瘟疫大肆流行,遂将孤儿院迁走,短短的几日内,会院的人几乎全部撤空。雅妮修女被送往一位年长的贵妇马基纳家,柯修女则与两名巴西籍初学修女迁到古鲁鲁河岸,住在丛林中的方济印第安修女院。四天后,四名开创者中的两人,魏罗尼和若瑟玛利两位修女,放下了福传生活的重担,返回里约热内卢。

    留在桑达伦的只有加尔默和心洁二人。她们觉得这是修院的末日,但主教却坚持让她俩留守。到了六月,果真来了两名巴西望会生,九月又有来自德国的十名望会生,并携带许多急需用品。希望的火焰重新燃起!

    外界对此新教区的反对意见逐渐消逝,巴尔曼主教对心洁修女的观感也大为改变,肯定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了这层认识,主教便竭力协助心洁修女开拓她的灵修生活。不论在本性或超性方面,她都别具天赋。但为了避免骄傲自负,她应被贬为粪土;她意志坚强又富创造力,为了避免刚愎自用,她应具有盲目的服从精神;她有成就大业的能力,为了避免过分仗恃人为的能力,她必须学会完全凭信仰而生活。巴尔曼主教确实是一位极严厉的导师,绝不错过每一个可以施教培训的机会。他执行之严,实已到难以接受的程度。

    一九二一年九月十四日,巴尔曼主教任命唐心洁修女为院长,但在所有的事上必须接受主教的指导。任职不久,又有一位可爱的初学修女玛达利纳去世。一年之内殡葬了三位年轻有为的初学修女,对一个充满热火的院长来说,的确是悲惨而严酷的考验。更糟的是在重重压力下,心洁修女也病倒了,大家担心下一个与世长辞的就是地。在这病苦交集的时刻,加尔默修女又与她挥别,返回南部去了。

    心洁修女病愈后,开始筹划建筑一座孤儿院。达巴斯的房屋过于老旧,已不适于作修女院及孤儿院,为了健康及安全,筹建一新的建筑是绝对需要的。圣十字方济会的会计卜神父协助募得一万马克的建筑费。一九二二年八月十日,新院举行奠基礼,可惜工程尚未完成,经费却已用完。主教认为心洁修女应该亲自回德国募捐。当时主教虽也要去欧洲办事,但为了培训其创业的精神,便让修女一人独自启程。

    一九一四年五月六日心洁修女带着一名印第安孤儿马蒂纳,搭乘希拉里号邮轮,五月廿九日抵达露德,在圣母祭台前度过三天喜悦的日于,继续行程返回德国。

 

7 走向加尔瓦略山
 

    辛酸的幻灭之境已在孟斯特等着心洁修女。佳兰会的修女对她态度冷漠,但对美丽的黑眼睛马蒂纳却细心照顾。起初她并末注意这一点,后来才发现自己竟是处处碰壁,拜访往日的好友,得到的回答总是不在家,新认识的人也显得不愿深交,为孤儿院募捐也都遭到拒绝。后来,她终于弄明白冷落的原因了,全是一些诬蠛之辞。这一次的伤害较往日的严重,因为所有的传言都出自她所信任的好友。

    去年由孟斯特到桑达伦去的十名望会生,有几人实不适于度传道生活而被遣送回国。她们怀恨在心,回来后便扬言唐心洁修女待人不公道,管教过分严厉,又偏袒所好等,散播各种恶言。更有甚者,竞说那三位初学修女的逝世,也应由心洁修女负责。如此一来,她这次回国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在此募捐既然完全无望,她便去杜塞道夫拜访那位曾肋其一臂之力的卜神父。神父建议她向天主教妇女会公开演讲,并答应为她安排一次集会。

    巴尔曼主教也于此时到达孟斯特,听到有关心洁修女的一些传言,竟一言不发,不为她辩护;主教的缄默更增强人们对她的攻击。孟斯特教区的副主教受到各方的怂恿,便采取强硬态度,要她停止募捐,取消预定的演讲。

    她已到了绝望的边缘,便求助于巴尔曼主教,请他出面澄清误会。但主教始终保持缄默,只对她报以同情的微笑。

    失望之余,心洁修女只好寄望于方济会省会长李查尔神父。这位慈祥可敬的神长,非常懂得如何识破天机,对心洁修女的遭遇反觉有意思,他深信这些困难是修女的工作蒙天垂顾的标记。他答应要向副主教解释,保证她的公开演讲一定如期举行。神父告诉这位年轻有为的修女:「不要苦恼,要对天主深具信心,祂一定肋佑妳。」

    果然,天主的降福奇迹似的来到。心洁修女在身心备受煎熬的情况下,开始为她的首次演讲做准备。其实她也无需先作准备,她就以巴西的福传为主题,一谈就是两个小时。出乎意料,喝采的掌声由大厅四面响起,谣言不攻自破,各方支持都大开方便之门。七月底已筹足了建筑费,陆续寄回巴西。

    心洁修女正准备回巴西,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主教已于数日前离开德国返回巴西,又留下她独自一人。这些日子里她常想起与主教的一席谈话。她埋怨主教任由她孤独奋战,总不给与协助,主教则回答说:「心洁修女,妳必须学会两件事:一  、不信任,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不要相信自己;二、要相信,全心信靠天主。这两件事只有从经验中去学。」她的确学会了,在往后的苦难岁月里,也全都派上了用场。

    激烈的大战,伤兵无数。心洁修女响应了战地服务的号召,到杜塞道尔夫城圣玛利医院作护士,日以继夜地服侍伤兵,在他们身上看到受苦的基督。她利用不当班的时间,参加病理及眼科诊断的训练,这两种在当时的德国非常缺乏人手。可惜又是一次力不从心的经验,她染上了肺炎,经历数周的危险期,元气大衰,不能再在医院服务,因此她便将心力集中于修会的发展。

    不少女青年在医院受到心洁修女的感召,便来申请加入她的修会。大战期间生活艰苦,她不愿增加佳兰修女院的负担,因此对这些申请都慎重考虑。孟斯特的主教若望鲍根同意她在德国建立会院,并给与实质的协助。心洁修女颇含蓄地表示,杜塞道夫和耐维克哈登堡两地,都会是理想的处所,但主教则坚持就在孟斯特建院。其实这正是她心中所想的,只是不敢直说罢了。因为此地是她倍受侮慢的地方,如今正好在此印证她的理想。

    下久,她便在维尔斯布租了一幢有五间房间的屋子,收录八名备修生。一位热心教友认为那儿不适合作修院,遂将此事向麦克维德伯爵夫人报告。福劳思街有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封隆伯大厦。此大厦是一座古典而宽敞的建筑,除了缺乏现代化的设备,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适合作修道院呢?伯爵夫人便与蓝慈堡菲林子爵商谈,子爵答应将此大厦租给修女,为期六年。子爵和她的姐姐亚历山特林捐赠小圣堂所需要的一切设备,伯爵夫人也由亲朋好友募捐了一些经费。一九一五年四月廿二日,这座大厦正式被祝圣,奉献给露德圣母。

    备修生的人数不久就增加至十八名:心洁修女为了培育未来的福传人才,派遣两位已发初愿的修女去巴西。她们在十一月中旬抵达目的地,心洁修女也在同时率领六名备修生和患思乡病的马蒂纳,搭船往南美的桑达伦。

 

8 灵性的母亲
 

    桑达伦已成为心洁修女的第二家乡。城中居民见她归来,都热烈欢迎他们的「母亲」,修女和孤儿们一直担心大战阻止了她的归来,此时焦虑全消,非常高兴地庆贺她的归来。主教也获得了罗马的批准,向大家宣布唐心洁修女要在一九一六年元月六日宣发终生圣愿。真是一大喜讯!

    主教按圣母无原罪隐修会的惯例,将一顶茨冠加在心洁修女头上,然后给予主教之祝福。当她在主教面前下跪时,主教轻轻取下茨冠说:「救主在祂预定的时间会给妳茨冠,我不愿意加茨冠与妳!」第二天,主教正式宣布唐心洁修女为修会的会长,自此以后,修会的行政责任完全落在地肩上。

    次年,古鲁鲁河岸的印第安会院被迫暂时放弃,因为那儿的两位司铎,一位因健康不佳回桑达伦休养,另一位去了原住民地区传福音,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剩下三位修女看守一群孤儿,颇为不便,柯莱特修女遂关闭了孤儿院,带着两位修女和孤儿回桑达伦。

    一群率性而为的原住民孤儿的到来,为修女平添不少工作。然而这些印第安孩子既然来了,就应享有同等的待遇,不论白色的、黑色的及棕色的孤儿,居住在一起就像个大家庭。

    桑达伦孤儿院的工作,已深具基础及规模,修女们的艰苦与毅力,已赢得社会人士的赞赏敬重。种种阴霾似乎都已过去,心洁修女深信会务可以平安稳定地发展。不料意外遭遇又来了。桑达伦有位巨富法官兼政客,在巴拉省势大财大。他非常反对宗教,所以对心洁修女的成见甚深,凡与宗教有关的事业,他都痛恨。桑达伦的修女与接受信仰的人日益增多,使他更为愤愤不平。他曾公开发誓,不将孤儿院消除绝不罢休。

    起初他惮于社会舆论,还不敢公开抨击什么,但后来他竟逐步大下毒手,手段之狠竟然能在孤立了唐心洁修女之后,却让人觉着他是无可指责的。他从孤儿院选了一个年龄较大却胆小脆弱的女孩玛丽为仆,坚持将她带回家。心洁修女眼见孩子哭泣不止,表示不愿离去,所以她也持坚定的态度,不同意孩子被带走。但无论如何,这名法官仍自有办法。心洁修女深知如果让这件事任其不了了之,那么法官大人势必变本加厉,无法无天。玛丽及别的女孩的安全,完全有赖于她此次的处理与决定。

    她考虑之后,立即搭舱往巴西首都贝伦,求助于她的律师马德伟,请他设法救出玛丽,并确保她和整个孤儿院的安全。但此孤儿院是一私人机构,并未立案,依法不在省政府保护之列;而该法官的权势也不易侵犯,要反抗他势必极度慎重。马律师表示无能为力,但建议修女去见贝伦的总主教,请总主教直接向省长陈述。修女立即造访主教,主教也随即介绍她去见省长。她会晤省长的时间虽短,但在离去时已获得该名孤儿被释放并确保其安全的许诺。心洁修女也从速办理孤儿院及学校的立案手续,一周内获得了认可。省长亲自作为机构的保护人,以杜绝任何人的侵犯和干扰。

    这是心洁修女得天之肋所获得的一次胜利,几年之后还有更大的胜利呢!这位法官竞于逝世前皈依了天主。修女们的祈祷与牺牲,真的没有白费。

    一九二0年六月廿一日心洁修女二度回德国。这次回去与其说是筹款,倒不如说是去访视露德会院。事情的变化使她颇为惊讶。近三年来时局的紊乱,使此会院与桑达伦总会院失去了联络。三年前收录的入会者,总不能一直当备修生!因此孟斯特的主教遂命柯富满神父为露德会院编定会章,使其附属教区的管辖;该会院原先是遵循无原罪修女会的会规。在归属教区后,备修生正式进入初学,另两位修女也准予宣发终身愿。这种情况,完全是由于与总会院之间的音信中断;但这情况却是唐心洁修女要尽量避免的。她和巴尔曼主教都接受了新编订的会章,但一再表示两个会院必须保持一种致一性。种种困难终于在各方的配合下,一一解决,整个修会虽仍遵循无原罪修女会的会规,但也有了自己的会章。

    心洁修女趁返国之便去拜望母亲,这竟然是母女在世的最后一次会面。无情的岁月已使安纳唐布拉克夫人显出老态,晚年生活中的忧思与孤寂感,使她更能与耶稣圣心认同。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人,很难想象这位温和安静的老人,竟曾是一位极其严厉的母亲与家庭主妇。如今这位老太太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协助女儿的使徒工作,她在福劳思街修女院经常出现,且很受欢迎。子女既已各自独立,她当然可以自由自在地用全部的时间为天主服务。长子虽已是著名的珠宝商,但却仍令她担心,因为他坚决维护天主教,随时有遭受革命者残害的危险。革命党员常在街上暴动作乱,丢掷炸弹破坏他家和邻居的房屋。他们一家人常要躲入地窖,有时竟长达数星期不敢出来。幼子若瑟在对俄作战时阵亡,唯独依莉莎白这女儿,当了修女全心致力于修会事业,无需作母亲的为她担忧。此次母女重逢,促膝交心,自是另有一番滋味留心头。

    一九二0年十月廿四日,心洁修女回巴西的时刻到了。她途经英国,十一月搭舱驶过利物浦,正值当地发生罢工风潮,被迫停留十六天之久,她便趁机参观爱尔兰的天主教事业。他们的虔诚让修女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在往后的岁月里,仍常赞不绝口。

 

9 远征北美
 

    圣母无原罪传教修女会(即今日之圣功修女会)自一九二一年成立,发展甚速,至一九二一年已有了六座会院。桑达伦的总会院,负责一设备完善的孤儿院和学校,并照顾城外的痳疯病人;古鲁鲁流域的印第安会院,虽然曾经中断过一年,但如今院务繁忙;德国孟斯特会院,巴西圣若瑟会院,均设有学校与教义班;门特安利格小城有会院和学校,另在奥比多斯小城也有学校和小型医院。

    修会没有基金,心洁修女为筹措款项日夜奔走。她虽然心脏不适、胃也不舒适,但仍阻止不了她的努力,每一点滴的心血和精力,完全用来发展修会。她除了严于律己,对修女们也不放松,任何缺失懈怠,她从不放过。但在严格中却未失慈母胸怀。对孤儿及学生的错失,总是以慈母心肠来处理。她非常关注自己及修女们的灵修生活,总以修女们在这方面的进步为最大的喜悦;她深知灵修是推展使徒工作的根本所在。巴尔曼主教虽然对待心洁修女极为严厉,但却不忘提醒她,对待别人要懂得审慎节制。

    一九二二年春,主教急需赴美国筹募基金,而心洁修女也处在经费拮据的困境,主教便要她同行前往美国。但她觉得语言不通,举目无亲,而自己又是一次的大病初愈,远行对健康恐怕不利,所以表示不想走这一趟。巴西的使徒工作已经相当得心应手了,北美洲的大城市却令她害怕。可是主教则坚持她非去不可,并委派一位懂得英语的修女随行,在船上有的是时间可学习英语。固然她的健康令人担心,但主教勉励她服从天意,祈求老天赐给她长途旅行所需要的体力。心洁修女已是毫无选择了,只有准备启程。临行前,她与修女、孤儿等一一握别,心中似乎有种预感,这一去就不会回桑达伦了。

    船在贝伦港停靠八天,心洁修女心脏病发作,医师认为她无法到达美国,但主教却坚持继续前行。修女率直地提出抗议,认为如此的决定太不近人情:而她突然发病难道不是天主不要她去美国的证明吗?主教仍旧坚持己意,并且说:「如果我要妳以服从为本,继续行程,妳就是在服从天主的意思。准备好,船在四月七日继续航行。」

    北美之旅,可说是修会历史和唐心洁修女的人生之旅的一大转变。一九二二年五月十五日,远征异地的使徒工作者在纽约登岸,中途曾在波士顿小歇。心洁修女由贝伦上舱后,生存的希望甚微,在航行中又染上回归热,使她几乎丧生。抵达了纽约,她又神奇式地恢复了体力。应付忙碌及丰收的夏季,是毫无疑问了。

    主教仍本其一贯作风,抛下了两位修女,独自忙他的事去了。她们两人语言难通,对美国的风俗习惯完全陌生,真是举步维艰。所幸廿世纪初的美国繁华富足,民间充满国际友情。心洁修女很快就感受到美国人的慷慨与友爱,他们不仅不介意她的错误,反而诚恳地予以指正,并给与物质上的协助。她结识了许多朋友,方济贫穷姊妹会的修女,更是以方济会的手足之情接待心洁和她的同行修女,处处给与协助。

    心洁修女去拜访纽约的方济会会院,这一次的造访竟然成为她修会发展史上的一大转折点。当时的纽约省会长傅斯特神父已由巴尔曼主教得知心洁修女的工作精神与能力。所以在交谈之际,便直接问她是否愿意接受位于纽约阿勒加尼的圣文德大学和修院的烹饪工作。七月间神父们便要来此做退省,所以事情迫在眉睫,不容修女多加思考,接受与否,都必须立即决定。

    她修会的服务目标并不在此,修女们全都未受过烹饪的训练:但她却感觉出其中另有天意!因为如此一来,她们便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支持艰苦的使徒工作。巴尔曼主教在旁也给予鼓励,她便接受了这项工作,从巴西调派十位修女过来。一个月之后,圣母无原罪传教修女会(圣功修女会)便在美国成立了会院。这是她的第七所会院。

    不久,巴尔曼主教需乘船赴罗马,心洁修女便请主教向教宗呈上她的请求书,请求教宗接纳她和她的修女所作的一项特殊奉献。这项特殊奉献是为了司铎的成圣而作的。多年来,她深以能同一位虔诚而神圣的主教并肩工作为莫大特恩,地在巴西偏远地区以及各城市中,亲眼目睹司铎们的优异使徒工作成效。但也看到他们所遭遇的困难、所面对的挣扎、痛苦、挫折等。所以她竭尽所能地为司铎祈祷,希望每位司铎有充沛的活力,恒心固守司铎圣召,朝成圣的境界迈进。这种热诚与渴望不断地在她内心滋长,最终向巴尔曼主教道出了心声。她表示如果天从人愿,她便让全修会的每一位修女都为司铎之成圣而作自我奉献。主教答应待他赴罗马时,必亲自请求教宗接受她的奉献。

    主教忠于自己的承诺,一九二二年七月廿七日觐见教宗碧岳十一,在圣父脚前跪下,代替心洁修女呈上请愿书:

    圣圣父:

    巴西桑达伦露德母修女院院唐心修女,匍伏于父座前,愿遵照父的旨意,自己和母无原罪修女,今日以及未之全体修女,化作祭品,的成而奉献给上主。特给与祝福。

    主教写信告诉心洁修女说:「圣父教宗看完请求书后,沉默片刻,然后含着泪水熳慢地说:『为司铎而甘作祭品,问我接受吗?没有一件事比为司铎祈祷、牺牲更重要的了。主耶稣自会在修道者中寻找他的祭品,我确知他会找到不畏艰难而随时待命的人。我不仅满心喜悦祝福她们,而且是发自内心深处为这种牺牲的圣召,颁赐宗座的祝福。』

    教宗也亲自给心洁修女写了覆函:

    因上主之名,今依求的,赐与祝福,不但是心喜,同也是心感激地给与此祝福。

    碧岳十一

一九二二年七月廿二日

    教宗另附一帧照片,委托巴尔曼主教转赠心洁修女。照片的背面,教宗亲笔签名并题字:「求天主、我们的救主赐福于妳。」

    从一九二二年开始,自作祭品为司铎之成圣而奉献,便成为修女宣发终身圣愿时的一部分礼仪;而每月首星期四,修女们共同重复此奉献礼,宗座并为此颁赐全大赦。

 

10 祭坛上的祭品
 

    心洁修女为修会的使徒工作,往来于各大城市募款,逐渐地她意识到修会应在美国谋求发展。但巴西那边的会务急需处理,目前实无暇顾及别的事情,所以在九月份她筹足了急需的款项后,便准备返回巴西。

    暑期结束,秋季开学时,学生、修士、初学生等都陆续返回圣文德大学。十位初到美国的修女,既不熟悉美国人的饮食习惯,又没应对过如此众多的人用餐。数百名青年一起涌入餐厅时,厨房里简直变成了喧嚣的市场。心洁修女虽因暑期四处奔走筹款,身体疲惫不堪,仍尽量参与修女们的工作。一九二二年九月三十日清晨,她携着一篮餐刀走进餐厅,突然跌倒在地,修女们听到刀叉落地的响声,急速从厨房跑过去,只见她已昏蹶在地,不省人事。她的心脏病又发作了。医师检查后发现右肩重伤,两节脊椎骨挫移,令她疼痛难忍,但仍坚毅地处理会务。几星期之后她问医师:「我的右手什么时侯可以复元?还有好多信要回呢!」医师避重就轻的说:「妳要练习用左手!」修女心中明白了,这辈子不能使用右手了,只有靠左手敲打打字机回信啦!十一月五日受伤的地方疼痛更加厉害,她才同意赴纽约就医。住院期间虽竭尽人事地给与治疗,但仍没有多大的进步。医师认为施行手术或可减轻她的疼痛,但衰弱的心脏是无法接受手术的。心洁修女全凭意志力和求生愿望与疾病博斗,终于过了危险期,平安回到圣文德会院,接受第一次在美国举行的修女的终身愿奉献。医院救护车送她到车站,搭乘夜车,次日清晨则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房间。三天后,一九三二年元月六日主显节,五位修女跪在她的床前,宣发终身圣愿。

    四月,心洁修女体力略微恢复,可以去纽约就医,她请一位留居美国的奥籍名医劳伦斯诊治。医师认为她已病入膏盲,无法医治;她自己也觉得目前没有体力远行巴西,但仍抱着希望说:「劳伦斯医师,请您尽量帮助我。」这位经验丰富的医师,无奈而缓慢的说:「但愿天主帮助妳!

    目前既然要留在美国,她便成立初学院。在傅斯特神父鼎力支持下,在新泽西州柏得桑郊区,购买了一座风景优美的私人住宅。一九二三年六月成立初学院,七月便由德国来了五位初学修女、三位望会生。这座初学院和德国及巴西的一样,初创期一切从简,圣堂及会院的设备都是方济会神父、修女等赠送的,柏得桑的许多朋友供应食物燃料等。

    一九三二年秋,心洁修女首次到新会院视察,然后返回圣文德会院处理会务,信件的往返仍是主要工作。她也着手为修女们写下有关神贫、牺牲及仁爱精神等的指示,作为修会灵修生活的明灯。

    一九二四年五月底,她再次赴柏得桑。此时右踝骨开始不适,疼痛不已,随后整双右脚发炎肿胀。她虽有抵抗病痛的毅力,但这次的胜利却是属于病痛,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行走。她积极而活跃的使徒生涯就此划上句点,接着祭品式的生活登场了。

    巴尔曼主教此时再度来美国募款,计划八月份让心洁修女和他一起返回巴西。他离开桑达伦时曾向修女与儿童保证,如果他不和心洁修女一起回来,他也就不再回桑达伦。对心洁修女而言,回到她首创的会院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惜医师的宣判是:「妳不可能再行走,若勉强回去,绝不可能活着到达桑达伦。」这话话令主教苦恼至极,内心的痛苦实不亚于心洁本人。他只有逆来顺受,怀着沉重的心情独自返回巴西。

     桑达伦那边的人得知真相后,无不痛哭失声,于是如潮涌般的书信寄至美国。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年,仍有希望她能回巴西的信寄到美国。桑达伦从未忘记「他们的母亲」。

    柏得桑的初学院太拥挤了,不适宜残障者居留,圣文德这边气侯温和,倒是个疗养的好地方。一九二四年七月,又是一辆救护车护送心洁修女搭乘夜车,七月十四日晨到达圣文德会院。她被抬进房间时,颇伤感的说:「我再也跨不出此门坎了!」总共十四年的岁月,她躺在床上,但内心却是喜悦与感恩的,因为她确知天主接受了她的奉献,作为圣化司铎的祭品。

    一九二二年时,教宗曾颁发上谕,要巴尔曼主教依照一九一八年颁布的教会法典,改组无原罪隐修修女会。因此唐心洁修女的职位与称谓,便由隐修会会院院长改为总会长,另又委派四位总参议,协肋她料理会务。她修会的修女不必宣发隆重圣愿,宣发普通圣愿即可。一九二四年呈罗马的新会规,也经教宗批准。

    次年心洁修女又采取另一步措施。该会自成立十四年以来,均遵守古老的无原罪会会规,此会规远在一五一 一年由方济会的枢机主教柯希满所拟定,教宗儒略二世批准。此会规虽然完全遵循方济精神,但原为隐修会的修女所制定,其中有许多条款不符合从事使徒工作的生活要求。心洁修女深感有必要加以修改;另方面她也觉得修会有必要和方济会合作,因此修改会规势在必行。

    按原会规第四章的规定,无原罪修女会属于方济第二会;但一七五0年在巴西里约热内卢所成立的无原罪修女会,在法律上已与方济小兄弟会分离,直属所在地主教管辖。凡属此修会的支会也都与方济会无关了。心洁修女认为这样不适宜,对桑达伦那边固然没什么困难,当地的主教总是方济会的会士,但在其它地区的会院,与方济会的隔离就很明显了。因此她请求方济会的总会长,允许她的修会归属小兄弟会。总会长接受了她的请求,唯一的条件是必须遵守方济会第三会修会会规。此项改变经总参议会通过。所以自一九二五年该会修女便不再称为隐修无原罪修女。虽然如此:心洁修女及其他的修女,仍视自己是该隐修会创始人白安丽的精神儿女,一心期盼她能早日列入圣品。

    为了这件事:心洁修女数年来极尽努力,与西班牙托利多的隐修无原罪会修女通信,获取所需的数据呈送罗马。为办理列真福品所需巨额款项,也多数由她去筹募。她的祈祷和奔波没有白费,一九二六年七月廿八日,对白安丽修女的公开敬礼为教会正式认可。

    次年五月,为庆祝白安丽列真福品,修女们在圣文德会院举行三日祈祷。在此之前,好几个月的时间,不停的有人来拜访心洁修女,向她要白安丽的遗物,或是让她请白安丽代梼。她不断的给与来访者鼓励,要大家多多依靠真福白安丽。如此的体力透支,当庆典结束后,她的左臂也宣告麻痹了!

    此后的三年病情益显恶化,身体非常衰弱,心脏病常间歇地发作,数日陷入昏迷状态,瘫痪的四肢疼痛难忍,她所度的委实是绵延的殉道岁月。一次她对昼夜服侍她的副总会长鲍崇仁修女说:「我敢说我承受着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从人的立场而言,一小时也忍受下了的。」她深知受此痛苦的意义,因此才有勇气和耐力去承担它。

    心洁修女跌伤之后,鲍崇仁修女便作她的护士,时时陪伴左右,尤其去纽约圣伯铎医院,以及访问柏得桑初学院的往返旅途,都是崇仁修女相随相伴。一九二四年卧病在床后,鲍修女就一直守在她身边,虽是副总会长,却也兼任全职的护士。年复一年,她常有些新方法以减轻心洁修女的疼痛,十四年卧床,竟然皮肤未有溃烂的现象。如此忘我的精神可圈可点。

    心洁修女曾对一位修女说:「当我痛得要命时,我就观想耶稣站在我身旁,一手拿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天秤衡量我的忍耐。我确信他不会叫一匹小驴子负荷不能承担的重轭,如此一念之间,疼痛就可以忍受了,内心也有一种慰藉。所以当妳承受痛苦时,要对耶稣说:「主,谢谢你允许我受苦:只要能有益众生,我就能够苦中作乐!

    在漫长的痛苦岁月中,天主也给与这位忠勇的受苦者很大的安慰。从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三一年间,她的修会成立了七个新机构或会院:

    巴西:桑达伦在卡宁地小山上,设立了期待已久的医院;在巴拉成立了师范学校;卡派拉设立了一所学校;季夏达设立了疗养院。

    德国:一九二九年在孟斯特市郊建立了规模宏大的初学院和教义中心。自一九一五年开始至一九三九年,此地已有二百多位修女,分别被派往巴西、美国及中国大陆等地报务。

   

    美国:接办了两项新工作。华盛顿圣名大学的方济学院的烹饪服务;新泽西州罗色尔教区的孤儿院。

    在此期间,修会的会章获得罗马临时性的批准,教宗并将修会之名称改为「圣母无原罪传教修女会」。一九三0年修会举行第一届总大会,决定远赴中国开辟新的福传地区。心洁修女向围绕床榻的大会会员致词说:「我们应该注意,福传的领域已经扩展了,我们必须认清社会的变迁和时代的讯号,要求我们去承担新的服务。我们需要探讨这些新的工作,及早作人力物力的准备……」

    一九三一年修会响应了中国山东省济南教区监牧杨恩资主教的邀请,接管济南洪家楼的孤儿院。总会便从德国派遣六位修女,于九月卅日启程,十月五日路经罗马,十日谒见教宗,接受他的祝福:「我祝福妳们每一位,以及妳们所从事的工作,也祝福妳们所要遇到的人,和妳们愿意代求祝福的人。」

    修女们抵达洪家楼,等着她们的是一些泥造的旧房舍,在大雨的侵袭下,大部分房屋已倾塌,仅存的几间也下适于修女居住。心洁修女一接到此消息,立即筹款兴建会院、圣堂、孤儿院以及初学院。一九三三年八月兴建工程全部竣工,举行落成典礼,并将整个范围托付给大圣若瑟庇护。

    一九三三年又在山东省的乡间,临清县的十二里庄建立第二座会院,接办孤儿院,后又增设婴儿院、小学、医疗门诊以及一慕道中心,供应远近各村的人来此接受教义,同时供应膳宿,直到他们受洗为止。一九三五年又在此设立了第一座中国初学院。

    一九三四年到三八年间,修会又增加七个会院:巴西方面开办了四所医院,一所高级中学;中国方面则于三六年接办天津市的圣功女子中学,两年后在北京设一会院,专供外籍修女学习华语,这是心洁修女有生之年所成立的最后一个机构。

    一九三五年修会创立廿五周年,巴尔曼主教造访心洁修女,这是他俩的最后一次见面。昔日他总以严肃的态度对待心洁修女,但这次会面却显得特别温和,万般关切。也许他已感觉到这位工作伙伴,旅世之日已不多了。临别祝福她时,毫不在意地流下眼泪。

11 归途
 

  一九三六年修会举行第二届总大会:心洁修女辞去总会长职,由副总会长鲍崇仁修女接任总会长职,但她仍是修会的精神支柱。她以仅余的体力,散发基督的恩泽,不遗余力地接见有求于她的访客。许多贫苦和遭难的人,都因她的书信、她开朗愉悦的笑声、她的祈祷,以及她病痛的牺牲等而获得平安。她总是不停地工作,从不知道何谓辛苦,看护她的修女劝她休息,她答说:「天主既然在露德还我健康,还我生命,我就必须为祂工作,一分钟也不能虚度……人生是如此的

短促。」

    在她廿七年的修道生活中,她实实在在地在修、在表彰天道而显其德。她在世的最后一年,心脏极为虚弱,呼吸既困难又疼痛不已。一次她整夜挣扎喘息,事后感慨地说:「一个人在一夜之间能承受这么剧烈的痛苦,那么罪恶该是多么可怕呀!」这话可和她神师的话相印证:「她的痛苦是属于赎罪性的。」

    心洁修女除了在身体上是个受苦的牺牲者,更因她是个情感丰富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就更为敏感细致,一般性的患难,都会令她倍感痛苦。一九三八年一月母亲的去世,为她带来了难以抑止的悲伤。

    一九三七年冬,她开始有剧烈的咳嗽,与日俱增的咳几乎夺走她仅存的一点体力。但她的头脑仍很清醒,仍为她亲创的修会费心。延至三八年三月十九日圣若瑟节,病情危急,医师诊断除了心脏发病又喘息,可能还有肺结核症。经X光检查喉部及肺部,发现肺有大部分早已坏死,但却没有新的结核菌产生,喉部尚称正常,这是她在露德蒙治愈的再次证明。

    这年的春季来得特别早,天气异常温和明媚,心洁修女仍以虚弱的身体工作,快乐的复活节似乎为她带来新的活力,可是复活节一过,从那一周的星期三起,病情大大地转变。四月廿日即去世前三天,全身无一处不剧痛,她表示左肋像烧红的铁,紧紧压着肺,每一呼吸如受酷刑,高高的热度烧灼她的肺和喉,而医生却禁止她喝水,她极虚弱地表示:「水是多么好的东西,我只请求医生准我喝一滴罢!」她不停地呕吐,已无法进食,医师为她施行注射,却反而增加她的痛苦,显得更衰弱。

    圣文德与柏得桑两地的修女,日夜都跪在显供的圣体前,希望天主垂听她们真诚的祷声,让可敬的创会姆姆逃过这一劫。不过,心洁修女自知时日已尽,便以来日相聚,且在天上定大力支持各位的话,来安慰大家。她说:「当我结束世上的使命时,就是我天上使命的开始。」

    星期四她领了病人圣事,因为不停的呕吐,所以两天来都未领圣体。星期五黎明三点,她双眼散发光辉,微笑着对看护她的鲍崇仁修女说:「我现在可以领圣体,赶快去请神父来送圣体。」领完圣体后她平静地休息了一下,那天正是她初领圣体的纪念日,四月廿二。

    星期五下午,她向照顾了她十四年的鲍崇仁修女致谢,也请她向每一位修女转达她的谢意,谢谢她们为她所做的祈祷和牺牲。接着就诚恳地请修女们原谅她的过失,然后忠恳地祝福每一位修女。在她生命的最后剎那,简短地重宣圣愿,并且表示:「我的心灵好平安,平安得令我惊讶,我从未想到死亡竟是如此平静。的确,我身体上的痛苦已达到其极点了。」

    下午四点半,会院全体修女都来到她房间,顺序在她床边绕行一周,望着那张亲切但却难掩其苦的脸面;每人亲吻了她火烫的手。她躺卧在床一动也不动。就这样一夜过去,次日,四月廿三日上午又似乎有点起色,她张开眼睛,好像是注视着圣母像作深度的观想。延至晚间八点多:心脏又剧烈疼痛,使她高声呻吟。十四年不能动弹的身体,突然痉挛卷曲,凄惨的情形,好似撒旦来报复似的,因为她确实拯救了不少的人。她的脸呈死灰色,扭曲变形得令人难以辨认;她好像被神人舍弃般地呻吟着。不一会全身又痉挛了一阵,突然停顿,全身松弛,脸上呈现一种深沉而庄严的悲痛,头低垂胸前,与世长辞了。

    她毕生致力孝忠天主,竭尽所能为苦难的人服务,她的一生充满活力、祈祷、痛苦以及隐而不显的牺牲,真不愧为一名真实的基督的追随者,和福传工作者。

    以下是心洁修女一生最爱的祷辞:用来描述她的一生是最恰当不过了。

    主,看见与了解非我所愿

    惟愿与你同行,同心相契

    惟愿为你的司而化作祭品。

    取用我祭品

    感激不,由时间而至永恒。

12 天主的计划
 

    就凡人之常情而论:心洁修女的深度灵修,是建基在虔诚的公教家庭。她尚未出生,她的母亲已将她托付给无原罪童贞圣母,并不是形式上的交托,实是一种虔诚的信仰行为;而她就是在这样的信仰熏陶下长大成人的。以其所禀赋的杰出心智、活泼热情的性格,和她对高贵、神圣、优雅之事物的敏锐反应而论,她人生的命定似乎应是一个富贵高雅的家居生活;不会是去服膺什么不寻常的召叫,只是留居本乡本土,快乐而富足地生活。

    母亲在她幼年的生活教育里,扮演了非常特殊的角色,母亲以言以行教导她孝爱天主,培养她在生活中奉行祈祷的习惯。她初领圣体时,母亲曾写了一封信给她,做女儿的一辈子珍藏这封信。从这封信看来,可以说是果壳内已包含了她一生要绽放的生命花朶。母亲的教训深深地影响了她,祈祷是她的喜好,她经常到附近的圣堂在圣体前专注默祷,逐渐地在这寂静的无为中,泛起了一个问题:「主,你要我做什么?」内心的回应清楚而明确,对儿童,尤其是贫苦无依的儿童,有份眷恋之情铭刻心间。

    初领圣体那天,她与至圣之主缔结了正式的合约。她感受到主的亲临,一次再次地向祂倾吐唯一的心声:「助人,助很多的人。请赐我帮助很多人快乐的圣召。」几个月后的一天,据她本人说是圣母升天节,主以一枚金戒指套在她手指上:这枚戒于原是她代母送的,并对她说:「妳永远是我的净配。」当时她不能了解这话的含义,但却深记心中。

    自此,她的圣召似乎已定型,她将终其一生为儿童,特别是贫苦无依的儿童服务,净化提升他们的心灵。她常沉思人灵的神秘性。终于她得到了答案,人灵是属于主的,所以她要以教师的身分,助祂一臂之力,实实在在吸引人灵归向祂。她克服了家庭的、身体的、学业的困难,受聘为教师,从事教育儿童的工作。她所认定的这个人生目标,在她「主人」计划中,只是走向更远更高之处的跳板而已。可怕的疾病迫使她与可爱的小天使分手,身体固然在露德蒙受奇迹式的治愈,但心灵的经验才是更大的奇迹!突然对踏入修道院有不可抗拒的向往,随后又有勇气走向遥远的他乡。

     这些思想曾使她惊异畏惧,一连串的新奇事件令她困惑莫名。她用心祈祷,并寻求辅导;当天意明朗化后,她以快乐的心情加以奉行。横梗在她信仰生活旅途上的无数奇异困难、阻挠和痛苦等,不论是来自黑暗势力,或是上天旨意的安排,其实全都是走向更高层次的准备。她所喜爱的教学圣召,不仅实现了,而且实现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梦想。在遥远的巴西,与儿童及贫苦的孤儿所度过的十二年,是难耐的折磨、失望、挫折、物质欠缺、心神焦虑等的岁月,然而却也是她获得伟大与光荣的胜利的时期。直到生命的晚年,她仍念念不忘与巴西孤儿相处的快乐时光。

    北美显然是她的加尔瓦略山,她的痛苦之旅可真有得走!从年轻时的小教室和在巴西与孤儿相聚的绿野,一变而为圣文德大学地下室的狭窄小屋,在这儿一躺就是十四年。与其说是躺在床上,下如说是躺在十字架上。有一次有人听见她低声细语说:「如果是天主的圣意,我很高兴给出一切,连思想的运用也在所不惜。」在所有医师的疑虑下,她竟存活了十五年多,疼痛不断却总不埋怨,而且还能做出超人的工作。她的灵魂脱离那衰弱的躯体后,医师们仍未能为她的死亡找出一致的病因。

    天主给她的是一个坚强的心灵,一个孱弱的身体。如此一个衰弱卧病在床的人,天主竟能用她来完成那么多伟大的事业,这既令她惊奇,也令她不断地祈祷感谢;这现象也真令人赞叹不已!真正的答案只有天主知道,不过她充实的心灵生活,丰沛的恩宠生命,的确是天主工程中的一个明显的因素。在她初期的生活,对救主的爱和对人的爱相拌和,进入福传的生活领域之后,她的视野扩大了,受苦受难的基督占据了中心位置,基督要求她为世人赔罪做补赎,随着时间的进展,司铎的圣化和得救,成为她生活的基本音调。

    忍痛与牺牲是她的职分,补赎与克己成为她的每日食粮,谦恭与卑屈是她的第二天性。舒适、快乐与享受都不是她生活的成分,她拥有的是最粗糙和最起码的需要,但持恒祈祷是永不间断的。只要不被修会行政工作缠身,她便去找些活来做,一切全都是为了上主天主。她绝对不会因为自我节制和自我要求而呈现一幅严肃的面孔。喜悦的面容,和蔼的微笑,温柔的言语,是她一贯的表现,一种爱的流溢。天主所赐给她的精神痛苦、舆论的批评,以及种种其它的困难,可都是出手大方的;多情善感的她,承受着这一切,却末被击败。

    她对自己的灵性经验,总抱持着生动的回忆,随岁月的增长,她也越能体会自己的一生是加尔瓦略山的长途之旅。在这条苦路上交织着无言的恩宠与极度的身体病痛,她曾说:「自出生之日,我的整个生命便由难以计数的恩宠铺成一条路:这条路并非我所知悉,却引领着里里外外的我走向十字架。它带领我一步一步,或可说是一站一站的以无言的爱,走上加尔瓦略山。」她完完全全经验了上主对她的承诺:「妳的身体要受苦,妳的心灵将欢乐,最后的生活在天国。」

 

13 天主的工作

教会一向公认凡对传扬基督福音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天主必赐与特殊的恩宠。心洁修女的首要任务,是创立和组织一个大型的修会团体;她的天赋才华和灵性恩宠,在在显示与此任务相称。在执行繁重的任务中,她的心神总是念念不离上主天主,这念念不离的相契,总为她带来一股神秘的力量,足以面对不同的行政责任。

    当她身体的行动完全受限制后,修会却在巴西、德国和美国不断地发展;在病床上她指导远在中国的四座会院的设立。修女人数逐渐增加,每位修女都与她有书信的往返,换言之,她的书信工作不停地在增多。写给修女的信,每一封都流露一份个人的关怀。新兴的使徒工作要持续发展,心洁修女请求老朋友支肋,奇怪的是每日都有新的援手出现。右臂失去能力后,便用左臂,且也只能以一只手指打字。左手也无法使用后,她便口述由他人笔录。一切的一切都为了彰显上主天主,也难怪她的请求能有丰富的收获。凡认识她的人都无法抗拒她。

    凡来拜访她的人,无不心神受益而离去。她从不作无谓的闲谈,总是庄重严谨地谈着爱主爱人之事。许多人承认他们的悔改皈依,或蒙受特恩,均得力于这样的拜访。司铎是常受欢迎的,因为他们是上主的受傅者。

    她对自己的修女更是关爱至极,每位修女在她心中都各有各的位置。她经常借着静观祈祷,力求了解每位修女的性格与禀赋。关于天主的诫命、修会的会规和一切规定,她是绝不容人犹豫或松懈的,她常说:「我们的修会建立在五根柱子上,谦逊、贫穷、服从、信任和仁爱,这是救主的五伤果实,尤其仁爱更是深植圣心。」

    她非常同情人的脆弱和人所遭遇的困难,但果真需要纠正时,她可是直率、明确而果断的。她的修会既是奉献给无原罪圣母的,所以她一心关注的,便是将修会的纯朴与热诚的精神,能绵延不辍传给未来的修女。

    心洁修女具有卓越的领袖特质,在任何场合,勿需任何刻意的做作,她不期然地就是鹤立鸡群,她的态度温文亲切,很自然地散发一种灵性之光。她的英语和葡语几乎到达完美的程度,她的话简洁中肯而明确,「清晰便是真理」是她的原则。她贯彻自己的信念,但却不冒犯他人;她过的虽是出世的生活,但对天下事却有一种直觉性的认知,对困难问题的症结所在,都能一针见血迎刃而解。

    她生活严谨,呈现高度的灵性修养,待人接物上非常有人情味。她的人生观源于天主的爱,因而向周遭散发光明,她希望每位修女有一张和颜悦色的面孔,一颗平静的心。她在团体中培养一种赤子的精神,自己虽为病痛所缠身,却不失幽默轻松之气息。她总是说:「真正的修道者有快乐的权利,而这种快乐就是我们对人间的贡献。」她要求远涉重洋离乡背井的修女,将自身的喜乐传送给家乡的父母,以及其他亲朋好友。

    她远避名声。她是一个隐身天主内的人,倘有人想探入她的内心世界,同情她的痛苦或称赞她的德表,她的回答一定会令对方无法再进一言。她清楚知道天主在她内,或是经由她而大有作为。但她绝不居功,一切的一切归属天主,这是她终生持守不渝的处世原则。她所讶异的是如此残障病弱的人,竞能参与上主的工程,她常说:「我是上主的最快乐的残障者。」

    在她身上有种颇奇特的掺合,既有孩童般的天真,又有成人的成熟稳健。其实这也可用耶稣的比喻加以说明:「你们要机警如同蛇,纯朴如同鸽子。」  (玛十16

    她的每日祈祷是一种环游世界之旅,世上任何角落都逃不过她的关怀祝祷。她既誓许一切为司铎之圣化而奉献,因此她的祈祷已不是一种祈求,而是一简单的句子:「我要告诉耶稣祝福他们。」她对教宗更是特别敬爱,祝祷中的首席位子总是他的。

14 天主的临在
 

    心洁修女在父母重视灵性生活胜于外在表现,以及「敬畏上主的女子将受称赞……」的信念与气氛中长大成人,这一点令她终生感谢不尽。她坦承在她修道生活的早期,上主曾将「贞洁带」赐给她,那天是圣多玛斯纪念日,她每年都要庆祝这一天。每次为青年讲解贞洁愿时,她必定先求上主的指示,她的讲解是积极而充满爱的;已婚的夫妇,及上了年纪的人也都深受她谈话的影响。

    圣保禄说:「义人依凭信德而生活。」真正领悟这话的人不多,但对生活于超越境界的人来说,信德却是一切的基础,保禄的话是他们很自然的经验。心洁修女似乎从不知怀疑是何物,她非常同情毫无信仰的人。「天是上主的宝座」,「地是他的脚凳」,这不是她的信仰宣言,实是她的真实经验。

    她不喜欢分析、推论信仰,为她信仰宣誓就是爱的行动。她认为教会的护教者,不是在维护信仰,而是一种胜利的欢呼。

    圣事是她的每日用粮、光明与慰藉。圣体龛是耶稣君王的宝座,感恩祭是一日的中心大事,领圣体是最最了不起的时刻。每次领受和好圣事,都是新恩宠的泉源。她之所以希望每日领和好圣事,因为「我渴望更多的天恩。」每一件圣事是一件珍宝,因为它蕴藏着教会的祝福。

    她的特别敬礼是多重的、多样的,但都不是例行公式,她都诚心诚意的奉行。她最喜欢拜苦路,医师宣判她四肢残障不能再走动时,她真有难以形容的悲伤,当天她拜了三次苦路,内心充满平安。她一生在「天国大道」上奔驰,沿途的绿荫以及从不凋谢的花朶,全是她每日灵性修持的产物。她坚守有秩序的生活,但却不是公式化、机械化。她生活的秩序和哥哥送她的钟一样地摆荡,这个钟是依据露德的时间而摆动而鸣时的,每一次的鸣声,她的心也就随钟鸣而转向天主;即使有访客在场也下受千扰,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的。一周七天,每天她都纪念一项奥迹,每一奥迹都激发她内心更多的爱与牺牲。

    教会的年历一如她生活上的一股清流,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纪念日,例如初领圣体、穿会衣、发愿等纪念日,还有领受上主特恩的日子,她都审慎庄严地在心中加以纪念,享受无比的喜悦,但在别人眼里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圣周,尤其是圣周五是她拥有特殊热诚的日子。圣周五下午她整个人陷入主受难时的绝顶痛苦,尤以两太阳穴最感疼痛,她动弹不得地躺着,只有在神父行降福礼时,才悄悄地发出一点声音表示谢恩。

    她的一生就是祈祷,而在定时的祈祷,特别是拜圣体时,她身上自然散发光明。她对天主的专注之情,实在令人怀疑她是否知道分心走意为何物。我们很难判断她的灵性境界,但可以肯定的说,天主已将她带上山顶,十四年的卧床生活,实足以证明这一点。她逐步稳健地向「没药和乳香的高山」前进攀升,她坦诚表示几乎每天都蒙受新的恩宠,如果相同的经验一再重复,往往带来更多的明示、慰藉与要求。

    她曾说:「我担心我的祈祷并不正确,因为我似乎既不用言语又不用头脑。」「那么妳在做什么呢?」她的回答是:「我与救主同在,他与我同在。我意识到他亲切的在。」她力求忠实,可惜言辞难以表达这种「在」。她与基督的相契相融,随时间而愈显密切。她坦承:「上主与我的亲近,远超过世上的任何经验,他在我内与我一同祈祷、一同工作。我的眼睛或想象都看不见他,我实在无法说得清楚,我只单纯的经验到他亲密地在。」不论是在谈论物质方面的事,或是给与心灵的慰藉或指示,她对基督的临在感从未中断。她的一生的确是一程永不辍息的与主同行之旅。

    基督常向她保证:「圣神在妳内,经由妳,他不断地祈祷。」她也常说她的祈祷是自然流露的,没有什么事先的思考或准备。她只知祈祷,热诚的祈祷,为前所未闻的意向祈祷,往往一些新的痛苦与牺牲会相随而来。她时常感到救主的保证:「唯一而完美的祈祷,是我的祈祷、我的祭献。人间最完美的祈祷,是在痛苦中绝对依从天主的圣

意。」

    我们从她的日记得知她蒙受过特恩,能够深入地了解并阐释信仰的奥秘、救主的生活、圣体内的临在,以及教会与其圣人等。这些剎那间由天上而来的照明,并不长久停留,通常那短暂的记忆,都变成了她的简明而实际的训示。她说:「耶稣所关注的是人,和他对人的永恒之爱。」她从不探究未来的事或天主的隐秘之事,她的全部认知都与灵修及助入之事有关。

    她虽末熟读神秘学的论着,却度过很多「心灵的黑夜」,这种情况继续数小时或数日。有时则又陷入长久的寂静,感官完全停止作用。「我被上主囚禁起来了。」是她事后向身边人所作的解释。

 

15 与众圣者游
 

    心洁修女单纯直率地与人分享她每日与众圣人神游的经验。她似乎对众圣人的生活知之甚详,对每一位都具有独特的兴趣,常优游于他们的独到之处。从她的日记和口述显示,这些天上的朋友常带着特别的恩惠和祝福来访。文德圣师初次造访时,令她喜不自禁。有一次圣路格尔临,自我介绍说是她家乡孟斯特教区的主保,心洁得此圣人的造访甚为愉快。圣女德莲、真福白安丽以及一些别的圣女,经常来和她谈话。圣安东未向她显现之前,她对此圣人并无特别的敬仰,但「现在我却非常敬爱他了。」圣方济也是常客之一,并曾以肯定的口吻对她说:「妳修会团体的力量,有赖于方济会的密切合作。」

   心洁修女的修会,当时有一习俗,每年元旦每人选一圣人作该年的主保。她总是以信仰的情怀奉行此习俗,因此她所选的圣人,常给她一些明显的指示,尤其在过该圣人的纪念日时,她总会遇上些不寻常的事。她在九月卅日摔倒而卧病瘫痪,那年正好是圣热罗尼莫作她的主保;九月卅正是纪念此圣人的日子。据她日记所载,一年圣多玛斯作她的主保,在纪念他的那一天,她的心灵被提升天,看见她的结婚礼服与贞洁带。这一天是恩宠与悲哀兼而有之的日子,她的一位修女被天主接去了。

    圣若瑟是她特别知心之友,但也是她的父亲,总管她的一切日常所需。面对圣若瑟,她有一颗很天真的心,她总是在受恩之前先说谢谢,如此一来,「他便不好意思拒绝。」一般而论,每次有所需求,都能如愿以偿。一次她缺少一百美元以应付次日的急用,她求了圣若瑟并许下奉献感恩祭,但第二天并无回音,最后一次的信也送过了。一位修女幽默的说:「圣若瑟不想管了!」但心洁修女仍在等待。果然,邮差先生又来叩门,递上两封信,表示是刚才遗漏的。两封信中,一封附上百元美金,另一封则附上一美元。圣若瑟不仅送来急需的款项,连为他而献的感恩祭献金也送来了。又一次某地区急需一新祭台,价值伍佰美元,她细心翻阅恩人好友的名册,一时兴起顺手选了一个名字,但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不久,回信来了,并附上所需的款项,捐赠者还表示这次的付出比任何一次的收受都快乐。修女诙谐地说:「圣若瑟给我所需的用品,圣方济给我灵性的恩惠,他没有耳朵听现世的需求。」

    她的母亲曾在她出生之前便将她托付给圣母,在她一生中,受到圣母的感召和庇荫,在在都很明显。她对圣母的敬仰不是偶然或间歇的,而是细水长流贯穿一生的。她常奉圣母为她的生活典范,少不更事的她,已敏锐的感应到贞洁的神圣与可贵,便将自己的童贞献给圣母。圣母确实是她的支柱,曾奇迹式的恢复她的健康,而这次治愈的意义,在她展开的使徒生活中,日益明显。她确信在她的修道生活,尤其是长期的修会行政工作中,都蒙受无原罪圣母的指导、感应与保护。她的日记里清楚的写着,蓝白色的会服是圣母选定的。当时,修会仍沿袭传统,修女在宣发终身圣愿之后,还要隆重宣誓,维护圣母无原罪信条。

    心洁修女在日记上重复记载,上主基督向她保证,她的灵修生活以及她的整个修会,完全由天上母后负责。某次,她看见圣母以牧人身分出现,亲切地对她说:「我永远是妳修会的总会长。」耶稣也多次向她明示:「经由圣母,妳才能达成妳的职责。」观想圣母的种种,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体认:「天主以祂的全能所能美化至完境的受造者,就是无原罪圣母,她的心灵是全能者的杰作。」某日清晨,她在神视中站在圣家面前,耶稣说:「妳归属圣家,我将圣母给妳作母亲,圣若瑟作妳的父亲。妳的妈妈也归属圣家。」后来她收到信时,得知就在那一天,年迈的母亲领受了病人圣事。她母亲去世的日子正好是一九三八年元月八日,圣家节前夕。

     

16 与上主的司祭同行
 

心洁修女自幼便极敬重司铎。这也是她所成长的小镇的一种信仰生活特征,司铎被视为上主的使者,他们的造访,为每个信友家庭带来幸福与欢乐。

    她的一生都有司铎指导,心灵的经验都让司铎帮助分辨,经过了司铎的证实,她才接受那些经验。来自司铎的,不论是温和与了解,或是苛刻与无情,都不影响她的信仰心态,总因耶稣的话:「听从你们的,就是听从我」而坚定不移。她确信司铎就是她的「主人」所特选的朋友和使者。一次,她参与新司铎的首祭,事后很天真的说:「我好嫉妒那位司铎,蒙召永为司祭,多么有福啊!」她认为没有一件事比司铎的祝福更神圣,也没有一种权力,比司铎在感恩祭中成圣体圣血的权力更大。随岁月的流逝,她开始体认司铎也有他们的挣扎奋斗、诱惑与困难。很多司铎请她代梼,或愿听听她的建言。在灵修上,她的确帮叻过下少司铎。

    固然她常念念不忘为司铎祝祷,但要为了他们的成圣而自献于上主,这样的念头却是全然陌生的。这一念头完全是来自上主的,这一点她非常肯定。一九一0年天主要求她代行赔补时,是一预感;一九二0年圣灰礼仪日又一预告,主将赐与她一种特殊的恩宠。在为赔罪而拜苦路时,耶稣对她说:「我要和妳一起拜这次苦路。」到了苦路第二处,祂把她放在十字架上说:「在这祭祀的十字架上,我的祭品要为我的光荣和我的司铎,耗尽她自己。」她深为此庄严的召唤所慑,无法继续拜苦路。极深的悲伤与谦虚之情摄住她的心,随即泛起难以形容的成圣的愿望。一周后的星期五,特敬耶稣圣心,她作了一次总告解,心中充满神圣的平安。圣体降福时,耶稣祝福她一如昔日在露德所做的一样,并且对她说:「心洁修女,我赐与妳成圣的祝福。」顿时一种新的光明与恩宠进入她心中,领圣体时,耀眼的光从圣体射出,耶稣对她说:「为了我的光荣和我的司铎,我为妳穿上成圣的衣裳。」

    不久,在三月的某一日领圣体后,耶稣又对她说:「我的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唐心洁,十年前的一次圣体降福,我首次将自己显示给妳,也将十字架指给妳看,要求妳赔补罪过。今天我要将妳放在这个十字架上,妳将为我的司铎做补赎。我很愿意看到我的净配也在十字架上:唯有在十字架上,才真能与我合而为一。」在日记里:心洁修女继续写道:「最后,天上的父亲自祝福了我。」从那时起,她的脊椎骨便剧痛无比,好像被牢牢地锁定在十字架上,无法左右翻转了。她被告知这样的疼痛会一直持续到她生命的末刻,而在某些特殊的日子疼痛将益形强烈。由她的日记和可靠的目击者,可以证明事实的确如此。

    往后的岁月,长达十八年之久,为司铎的成圣并赔补他们的罪过的奉献,在她心中占有极高的位置。每一天、每一感恩祭、每一新的宠遇、似乎都让她更进一步的体认、赞赏司铎职位之崇高。救主对她说:「司铎的伟大圣召,就是爱我、安慰我、为我而有所付出。但愿他们真能了解我是多么爱他们。他们是我圣心的继承人,他们的名字刻在我手中。我渴望我的司铎能安慰我。」接着又说:「我是多么爱我的司铎,他们要和我的圣心相系,他们的圣召来自我的圣心。」

    这个秘密深藏修女心底,只有在要求别人助她履行此神圣使命时,才有所揭露。为了避免为邪恶者所误导,她向辅导司铎作了清楚的陈述;她受命于辅导司铎,将之写在日记里。她时时意识自己的不堪当,因此不停地谢恩,自己竟然有幸成为上主手中如此重要的工具!「妳将要为我和我的司铎,做许多伟大的事,我会证明给妳看,那是我的工作。」这类的声明,在她的记述中屡见不鲜。她也常提及基督的苦诉,司铎献祭时的疏忽与冷淡,令他伤心,最刺伤他圣心的是司铎的不忠贞。有一段话:心洁修女说那是口授笔录的:「司铎在献祭时,必须像被天主的手携领着,与我一同举祭,在成圣体圣血时,他应该在加尔瓦略山上,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祈祷,一同赎罪:而我将以特别的恩宠充满他的心。」

    她以动人的笔法,记述常看见耶稣头戴茨冠,系在石柱上受鞭打,以及受难时的其他景象。随着所见的,她的头和身体也感到强烈的疼痛,与她在一起的人都目睹她的痛苦。有时她会被告知某人正陷于危险中,需要她为此人祈祷与受苦。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却能敏锐地感应到险境。她的忧苦有时整夜不消,有时连续数日,这种痛苦来袭时,令她几近喘不过气来,似乎被笼罩在浓厚的疾病毒气中。在如此的痛苦中,她心灵所经验的却是豁然的喜悦。疼痛的解除会突然出现,紧张也实时消散,她便嘘一口气,悄声细语说:「感谢天主,一个人获救了,耶稣胜利了。」

    一九二四年耶稣圣体节,心洁修女记述了上主的问话:「心洁,在这爱情的大节日,妳要送给我什么?」她答说:「亲爱的主,我很高兴将你赐与我的一切,完全奉还给你,一颗爱你的心、一个受苦的身体。」由此她领悟自己虽是主的祭品,但若以发愿的方式,将自己完全交付天主圣意,那么她的祭献的意义将达于不可测量的地步。从此每日领圣体后,她便发此誓愿。动弹不得躺在床上,对周遭动态似已失去知觉的她,在领圣体的神圣时刻,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在日记上略见一二:

    「亲爱的主,我那能给你什么呢?一切不都是你的吗?」答话:「假如一粒小麦子能容下我,那么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一颗人的心来替代它呢?」或者:「自我抑制是强者的食粮。」「妳虽处超然境界,却仍应置身服从之下。」贫穷,便是我的富。」

    她的修会接办圣文德修院的烹饪工作,显然对她最爱的心愿是一大鼓舞。她的修女可以每天为司铎和修士服务。新工作所带来的辛劳和困难,都被为上主的受傅者服务的心愿化解了。她分担一些极琐碎的厨房工作,用心的做着,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导致她不离卧榻的那一跤,就是在这里摔倒的。日后她曾表明:「我洗碗时,觉着那是为主的司铎而做,真下知流了多少喜乐之泪!

    日记上还记述当她被抬入房间时,她听到耶稣说:「就在这里,我愿妳以我的受难的净配的身分,为我的司铎奉献。从妳这儿将散发许多恩惠。」她心中明白自此再也不能踏出此门坎了。

    她为司铎的成圣而祈祷、牺牲的心愿日益强烈,此举终于成为她修会的灵性使徒工作,且成为恒久而卓越的职分。她要求所有的修女,为此神圣的使命祈祷奉献。远在一九二二年七月廿七日,教宗碧岳十一在私人接见中,为此虔诚的行为颁赐特别的祝福,在签署批准此要求时,曾流下喜悦的泪水。同年九月卅日,心洁修女便遇上那不离病榻的摔跤。一九二九年五月六日,教宗请巴尔曼主教转交给她和她的修女们一封动人的信:「对在天之父与在世之我来说,为司铎祈祷、牺牲,是我们比什么都更希望得到的。」这个修会因此而蒙准,每位修女在宣发终身圣愿后,随即完全无保留地奉献自己,为教会司铎的成圣而作牺牲。行此虔诚之礼,即获宗座丰厚的全大赦。

    心洁修女设法推广此灵性使徒工作。她努力所作的与「圣化司铎联合会」和「司铎节」颇相似。前者成立于一九一0年,后者于一九三四年蒙教宗碧岳十一批准。但在此之前,心洁修女已组织一个极简单的「为司铎祈祷联合会」,订定会员每月一天为司铎之成圣奉献感恩祭、领圣体、祈祷。此联合会完全靠私人之间相互联系、推广。一九三二年三月三日,柴莱蒂枢机主教以修会保护人的身分,将此联合会的惊人发展,呈报教宗,教宗得悉后欣喜非常,颁赐所有会员宗座祝福。加入联合祈祷会的人数也因此大为增加,教会的高层领袖、司铎、都有人加入此行列。

附录
 

圣女白安丽简介

    白安丽于一四二四年在葡萄牙的Campo Mayor出生。父亲名路易,母亲名依莎贝拉。白安丽自幼就具有一种独特的美,天赋极高。年及青春就被她的姑母依撒柏拉王后接进宫中。依撒柏拉王后即当时西班牙北部一王国之君约翰二世的妻子。美貌出众的白安丽,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朝臣,国王也特别关注她、宠爱她。王后听信谗言,心生嫉妒,便借故将侄女锁人地牢,幽禁终生。无原罪圣母显现而安慰她,向她保证有一天她将成为一修会的创始人,此修会要献予始孕无原罪之母。经过三天的地牢生活,忽然锁炼松开,牢门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开。她急速逃到托利多,避居于西都会修女的圣道明会院。她隐身此会院四十年之久,改变姓名充作一名女仆。直到一四八四年,依撒柏拉王后到此会院拜访,她的身世才被识破。

    虽已不年轻,却仍未忘记四十年前圣母预言的修女会。王后便将托利多的加里纳纳宫赠与她作第一座会院,也把临近的圣大菲圣堂给她。为时不久,就有十二名女青年响应白安丽的号召,组成特敬无原罪圣母的隐修团体。

    白安丽在她仅存的几年生活里,处处表现了超凡的圣德,对耶稣圣体与无原罪圣母别具深情。她恭奉亚西西的圣方济为主保,以帕度亚的圣安东为忠实的朋友。方济会是她修会的导师及保护人。

    一四九0年八月九日,白安丽逝世:她的面纱被揭开时,美丽的面容散发超然的光辉,一颗明亮的星星出现在她前额。她的遗体安葬在托利多会院,一九三六年西班牙发生内战,共产党抢劫修女院,墓地遭破坏。

    她去世后,至一五一一年其修会的会规,在方济会的协助下,蒙教会批准。一七五0年时,她的修会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建立安求达会院。

    一九七六年十月三日,教宗保禄六世册封白安丽为圣人。

 

2安满道巴尔曼主教生平大事记

一八六二  生于德国欧顿博格。

一八七九  加入方济会。

一八八八  在罗马晋铎。

一八九一  奉命往巴西传福音。

一九0  升任巴西桑达伦监牧。

一九0  在罗马正式被祝圣为主教。

一九一0 五月十五日邀请四位无原罪隐修会修女,到桑达伦从事福传工作。

十二月五日创立无原罪佳兰隐修会之使徒工作支会。

一九一五  督导唐心洁修女在西德建立会院。

一九一六  所创修会获得合法地位。

一九二一  修改柯富满神父编写之会章,并予以批准;在孟斯特城建立初学院。

一九三六  以拉丁文提出会章,呈送罗马。一九四一年获正式批准。

一九三九  往罗马达职途中,病逝意大利拿坡里,安葬该地修院。

一九五二  遗体栘回桑达伦,安葬圣母无原罪主教座堂。

 

3  唐心洁修女生平大事记

一八八七  十一月十四日生于德国西伐利亚省亚冷镇。当日领洗。

一九0  在密尔海任教。

一九0  患肺结核,肺部以外蔓延至手指及坐骨。

一九0  历经九次手术后,拒绝切除手术。八月十五日在法国露德蒙治愈。

一九一0  八月十五日在佳兰会院领受会衣,并领修道名号唐心洁。

九月八日离德国赴巴西。

十一月十三日 无原罪佳兰隐修会四位修女,由里约热内卢到桑达伦,设立第一座使徒工作支会会院。

十二月七日  在桑达伦正式入初学。

一九一一  十二月十七日宣发首次圣愿。

一九一二  九月十四日 被任命为院长。

一九一五  四月廿二日 在德国孟斯特成立第一座会院,定名为露德会院。

一九一六  一月六日罗马准予宣发隆重圣愿。次日肩负起全修会的行政责任。

一九二0  夏与巴尔曼主教同返德国孟斯特,向该教区主教澄清修会事宜,并修改柯神父编写的会章。

一九二二  七月八日在纽约圣文德大学设立北美第一座会院。

七月廿七日,教宗碧岳十一世接受其申请,为司铎之成圣作奉献。

八月十五日,蒙宗座允许,其修会之修女改发常典愿。

九月卅日  在圣文德大学餐厅跌倒。

一九二三  六月八日在美国新泽西州柏得桑设立初学院。

一九二四  八月设总会院于纽约圣文德大学。

一九二五  十一月修会加入方济会,接受圣方济第三会会枧。

一九二九  四月修会直属罗马宗座管辖,修会名称改为「天主之母无原罪方济传教修女会」。

一九三0  在文德总会院召开第一届总大会。

一九三一  十二月四日派遣首批六位德国修女,由孟斯特赴中国山东省济南洪家楼,设立亚洲第一座会院。

一九三三  十月甘六日在山东武城十二里庄建立第二座会院。

一九三四  露德蒙治愈廿五周年,特派遣廿五位修女从事福传工作。

一九三六  第二届总大会,辞去总会长职,由副总会长鲍崇仁修女接任。

一九三八  四月廿三日逝世于圣文德总会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