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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方济亚西西传列表
·一 奇 麟
·二 大好自然
·三 召 唤
·四 贫 后
·五 十二兄弟
·六 知 音
·七 带刺玫瑰
·八 蚀
·九 福 地
·十 漫漫长夜
·十一 神 韵
·十二 青 茵
·十 三 回 映
·十 四 醉 乡
·十 五 基督的肖像
「我的民因无知识而灭亡。你弃掉知识,我也必弃掉你,使你不再给我作祭司。」
七 带刺玫瑰
七 带刺玫瑰
浏览次数:601 更新时间:2022-8-30
 
 


摩尔人被逐的消息传遍了各处,他们离开欧洲,渡过了海洋,重回到荒漠的丛林中过那原始的生活——那些供奉邪神亵渎我主圣墓的卑贱的异教徒。

“事情固然如此,”方济说:“但我们的主降生受死是为了我们整个的人类呀!黑皮肤的!当然也没有例外——唉!有谁能去把这话传给他们听呢?谁会给他们带去一些光明呢?”

他常常不断在思念着可怜的摩尔人,他在祈祷中恳求说:“主啊!若是我能胜任的话……请准许我去他们那里吧。”

不错,他甘心让他们把他打死或钉在一扇门板上,或是将他的身体锯成两段——噢!但愿他们会这样做!因为没有任何事物比一个人能为使人们归化而流血更快乐了。最后他决定了,什么也不能阻止他;他向罗马出发,准备请求教宗恩准他到异教地区去传教。

他得到了教宗的批准。因为圣座获知小兄弟会发展的事迹和创立的贫穷女修会,非常高兴。

嘉辣单独过了没有多久,她的胞妹便也从家里跑出来,请方济为她削发入会。不久又有几位其他的青年少女加入了她们;方济并从本笃会的神父那里得到了准许,他的修女们可以在靠近圣达弥盎堂的一间破屋中,隐度她们的神贫生活。

西菲的家里,起初非常不满,本想用强硬手段将亚娜丝(嘉辣的妹妹)夺回,但后来却完全听其自然了;嘉辣的父亲更是出乎意外的转变,并且还这样说过:“只有生于贵族家庭中的子女才有这种伟大的精神和力量。”

这时方济正在罗马各处圣堂里宣讲天主的道理,一群群的人们都紧跟着他,希望请他到他们的家中。都认为若能请他光临对他们是一极大的幸福和无上的光荣。但是他却一家都没有去,他住在圣十字架会的修院中,在邀请他的人群中有一个名叫雅各伯的年青女人。

“去看一看她吧!”修院的院长向方济说,“她的生活像是一个圣人。”因此方济只去拜会了她。

为甚么单单去拜访她一个人而不到其他人的家去呢?——这是天主的圣意。

她是一个秀丽严肃的女人,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有着一双乌黑的大眼。她没有把他迎接到家中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却请他到她自己所睡的房。那里简直像是修土的隐舍:纯白石的墙壁,一张白色的桌子,两把木椅和放在一张木板上的干草袋作为床铺。墙壁上除了挂有一只苦像外,没有任何璧画和装饰品等,更显得那么洁白和肃穆。

她给他端了一些点心和白水。

他握紧了两手高兴地说:“好极了!好极了!”

“现在您再来尝一尝我为孩子们亲手所烤的蛋糕饼。”她又给他拿来一盘蛋糕。

那糕饼是用蜂蜜、面粉和杏仁粉做的。“嗯,真香!好极了!”方济称赞着说。“我将永远不会忘记它的美味。”

他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嚼。吃罢一个又一个,直到肚皮无法容纳为止。曾经乞食残羹剩饭的方济,曾经只为偷吃块山乌肉而被绳子套着颈项游行亚西西的方济,现在竟而一反常态大吃其糕饼,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住在罗马的一段时期,经常到雅各伯夫人家去,为她讲述天主的道理。同时她也经常以美味的蛋糕款待他,并且以至上的虔诚热爱着他。“雅各伯夫人,”他说。“你的至大的诚意和热爱神贫的德行,使我们非常欢迎妳成为我们会中的一份子。从此就称妳为雅各伯兄弟吧!”

 

方济同伯尔那得两人得到了教宗恩准,起程前往非洲。但走了没有几天,海上起了风浪把船桅打断,船帆吹破,最后把船也整个的吹到斯拉窝尼亚海岸上了;因此,他们只有终止去摩尔的行程。至于明春前如何继续前进的同题已是殊难预料的事了。“定是因为我们不值得给他们打或给他们钉死或吃掉。”方济叹息着对伯尔那得说。

他们乘另一条船折返意大利,在安科纳港登岸,他们一路上冒着风雨和讲着道理步行回家。但他们是有收获的:在路上有很多人陆续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至少有三十个人离开了他们的家,拜别他们的父母和亲友。来追随方济的圣爱和神贫。在他们这一群人中各不相同,有头脑迟钝,手脚粗笨的工人和农夫,有聪慧的律师,也有朴实的旅邸老板和身经百战的兵士。但所有的人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都变成了一个新人,都有着真诚的善行和笃实的信德以及坚贞奉事天主的心。

一天,方济被延请到一座女修院中讲道。正巧大名鼎鼎的抒情诗人狄维尼也在那里。他是来探望他进会作修女的妹妹的。狄维尼曾在罗马加过冕而被誉为诗圣。在他流浪的生涯中曾参加过各种宴会,有时在皇室,有时在城堡。但尽管他名气大扬,智慧过人,却总感不到快乐。他是一个不安现状的人,虽然才只有四十岁,但常有厌世的感觉,一天到晚精神颓丧,心情焦虑,似乎有一种预感,认为自己不久便会死于放纵的生活中,或是自杀。

在他刚开始听方济的道理时心里暗想:“毫无意义!”但当他继续听下去时,他的两眼盯着方济,精神逐渐集中,心情也开朗了。狄维尼终于得救了,他两手在胸前紧握着说:“这就是我一生中一直在寻求的典型生活——而我从不自知。”

那天他整日都处于沉思中,到了晚上,他内心忽然有一个新的决定;于是他跨上马朝着兄弟们的去向追去。

兄弟们正在辽阔的平原上边走边唱。狄维尼跑到方济面前。双膝跪下恳求说∶“平安,请赐给我平安!”

“起来跟我们走吧,‘平安兄弟!’”方济说;同时举手祝福了他。

当方济听到别的兄弟告诉他那位便是身负盛名的抒情诗人狄维尼时,他惊讶不止,因为他过去一向都是崇拜着他的,并且还梦想过步他的后尘呢!再没有想到这位伟大的抒情诗王如今却来追随他了。

方济吻了他肌黄的脸,他们一齐唱了一支感恩歌。然后狄维尼把他的马送给一个贫苦的农夫,他的曼陀林也置在一座乡村中小堂里的圣母像脚下,穿上一件补缀的会衣跟随兄弟们进了山。

 

他们回来时几乎成了一支正规的凯旋军。全村的人都跑到村外来迎接他们,大声欢呼着说:“圣人回来了!圣人回来了!”各圣堂响起了欢迎他们的钟声。

方济感觉惭愧,他阻止他们说:“请停止你们的欢呼吧!千万不要称我为圣人!别忘了我也是和你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且照旧可以和你们一样生儿育女。我所做的事。罪人照样能做到,守斋、祈祷、痛哭、克制肉身——这种德行罪人也一样会实行,只有保持对天主的忠实,才是一件罪人所不能做的大事……”

亚西西所有的人,有的手拿小旗,有的吹着乐器,都跑出来欢迎他;兄弟们口中也唱着圣咏,若是他们晓得他每日是怎样在和“驴兄”作战,他们便不会那样大事欢迎他了。

在所有恭维和赞美声中方济却感到迷惘和孤寂。他的心在仰慕天主。他难受,没有一个人能使他振作起来。他试图用歌声遣去他的苦闷但事实却无济于事,只是更加深他的苦恼。唯一能稍微给他一些温暖和慰藉的,只有嘉辣一人。于是第二天他便跑去看她。

圣达弥盎堂的女修院被雪困住了。他攀越了两道由大雪砌成的垣墙;里面又黑又冷,像是地窖一般。屋中墙壁上的潮气凝结得像是透明的晶体。

嘉辣听说方济来了,便马上迎上去将他引到空无一物的食堂中。哦!看他老了多少啊!他的两颊是那么憔悴,嘴角简直白得没有血色。她立时生起一点火来为他暖脚。

他的眼一直在盯着她。这几个月来她先后判若两人,她身内发出一股奇妙无比的神力;她似乎整个生活在平安中,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闪耀着纯真的喜乐和热情。

以及他感觉他们两人此时有着深远的距离:她具有灵魂上真正的节操,而他却每日不断为挣得些许节操而奋斗。在她纯洁无疵的光照下,他感到自己的黑暗。

但她反而在敬佩他。她深深沉醉在他的言语中,虽只是几句短短描述他旅程的话。他的规劝使他自己听起来也觉得淡而无味,像他这样的人那里配规劝她呢?简直是荒谬。他非常不安的站起来对她说:“过几天我再来看妳吧……”

他走出了修院,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同时觉得自己飘忽无依。他踏着厚厚的积雪漫无目的的走着,被“不堪”搅得垂头丧气。“我起初就不该着手这项工作。”他责备自己说。“我一无所长,反而拖累着别人;没有我,嘉辣和良兄弟以及其他的人难道就不能有现在的成就吗?我太看重自己了。说不定当初作个俗人倒比这样更有些作为。就拿前面的那个农夫来说吧!他至少也表现了一点供献——他有孩子啊!”一

一个农夫正从那里经过,肩上背了一个孩子,手中还牵着一个。他走到方济面前向他打了个招呼,方济两眼直瞪瞪地呆望着他。——他有孩子。

说也奇怪:一个思想或欲念会突然而生随后便逐渐展开攻势。想着成家和变为有所贡献之人的思想,终日盘旋在他的脑中,久久不去。没有人敢来和他言谈。于是在他心中有一种沮丧的声音说:“除了你人人都可以快活;因为你对自己太严苛了。”

当晚他没有睡眠;次晨他独自走了出去,他必须单独清净一下,他的头几至涨裂。他爬上山的最高峰以期逃避现实。他高声大哭了一场,盖满厚雪的群山播送出他的回声,但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那天黄昏,他爬到特拉西美诺湖上的一座山巅,在遍山满谷的白雪中,那里却像是一个黑斑。在远处的天边,暗红色的太阳正沉向天的那一边,夜笼罩了亚西西。他继续蹒跚前行来到一座小屋前。那里的兄弟看到他来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整个的冬季一直是被大雪所困。但如今他来并不能给他们些许鼓励;他只是默默无言地坐在那里。

他们劝他饮些温热的鲜奶。四个兄弟当中的一个问他说:“父,您病了吗?”

“是的,在这里。”他用手指着他的心。我需要新鲜的空气,说着他像失魂落魄的继续向前荡去。

一个兄弟从后面远远的跟着他,恐怕发生甚么意外。风、逐渐用力猛吹,将月夜下的雪片吹起一道长长的雪尘云。

方济心中的风暴更凶猛,没有甚么东西能使它静止下来。他跪在一个山岩的洞穴里,把头叩在地上,想借祈祷来消除他的不安。但脑海中却不断想着娶一个妻子和养育几个天真的孩童,于是紧接而来的便是肉欲的诱惑。

“不,绝不,那怎么行呢?”他毅然的反抗着说。“滚开吧。撒旦!”他大声呼喊。“我非要把邪魔赶走不可!”

于是,他脱掉会衣,用绳索鞭打他那瘦弱的肉体,就像搐打疯狼似的鞭笞自己。他的喊声深入了冷静的山野。

他感觉遍体疼痛难当。随伸手去摸肋旁;那里被鲜血浸湿了,但那可恨的欲念仍是滞留在脑海中。

他跑到外面明朗的月光下,用手和臂膀撮起一堆堆的雪。把它们积成一个雪人;积成以后,又接连积了六个较小的。他的身上整个被汗水浸湿了,如同濒死的人在那里喘息不停。

他望着那七具雪人,一个个立在奇异的月光下和无限冷清的山野中;自言自语地说:“这便是我的家;最大的一个是我的妻子,其余的是儿子和女儿,佣工和仆女;我必须努力工作养活他们;她们冷,我要为她们去觅衣裹体;她们饿了,我得去找食物来给她们充饥。但我那里作的到呢!我连自己都顾不到。……既然觉得无力养活她们,那么对我现在的处境就该高兴,因为除了天主我不要侍候任何人。”

他放声大笑,那笑声只有心中真正得到了平安的人才会发出来的。

不多时,从山岩的罅隙里发出了一阵悦耳、甜美的歌声,像是大提琴弦上奏出的名贵乐曲:“我主,我的天主,我爱祢在所有的万物之上;我爱祢胜过世上一总的事物。”

 

圣灰礼仪的那天夜晚,有一只小船朝向特拉西美诺湖中的小岛划去。方济坐在船尾,拿了两小条面包放在膝上,望着静静的水面;船夫这时很羡慕他的安详,若不是因了家累,他也愿意进入他们的小兄弟会。除了划浆溅落的水声外,一切都是静止的;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星辰由水面上反射出无数的点点闪光。如同从水底直接透射出来的一样清皙。

船身缓缓划近岛岸的苇丛时。船夫向他说:“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方济上了岸:“好。就照我俩约定的来办: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到圣瞻礼五早上你不要来接我。天主降福你!”

船影消逝在夜的黑暗中。方济独自深入一个从未有人迹的孤岛,坐在一块石头上静待天明,仰望着天上的群星,渴慕着天主和天乡。

苏贝秀山逐渐由漆黑变成了蔷薇色,白昼的光辉由这座山峰跃到那座山峰,直到方济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他便开始探看这座无人的荒岛,想找一个适于祈祷的地方。这时,各处仍是一片冬季的景象,鸟儿从他头上掠过,野兔畏惧而逃去。从远处的山间有一道鱼肚色的白光直射向天空,湖中也闪耀出了鳞甲似的微光。方济突然在一处弯曲的荆丛下站住了。“就是这里!”他欢呼着。“一个如同茨冠的屋子。主啊!感谢祢!我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地方吗?”

他拨开几根乱枝,爬进去跪在地上大声呼喊:“天主,请赐给我神力!好叫我在这里同祢的唯一圣子一齐谨守这四十天的严斋。”接着他便一直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在那里高声祈祷并唱着圣歌,赞美天主。

日子过得很快。每天晚上他都绕着那小岛散步,然后才回到以荆棘编的小屋去睡。

一天早上他醒来时,一只兔子端立在他身旁望着他,而两唇一直在颤动,但没有跑开。他用手去抚摸它,它便任由他爱抚着。他走路时它也随在他身旁一跳一跃跟随他。在他祈祷时,它便乖乖地端立在他身边;在他每晚上绕着小岛散步时,它更是他的好伴侣,在他自己饥肠辘辘饥痛难熬时,他仍去为它寻觅食物;它也毫不畏惧的从他手中啮食。他的体重逐日很明显地在减轻,健康也一天不如一天。

但是他始终不肯去触摸那两条面包。只是不时去喝两口水,为的是润灭胸中和喉头的燥火。

饥饿和克己使他的灵魂发出神乐的火花。心中有了迎接天主的地方。他用天主的爱充满自己的心。有时他内心充溢着天福而使他呆立在那里流泪、讴歌,平伸着臂企盼天主。恬静、湖水和远山好似是美丽的幻梦。就如同天堂一般。在那里过了多久?他不去理会。身体变得胞弱。灵性的喜乐愈纯真,他轻蔑眼前的两条小面包。

一天早上,他从那满是荆刺的小屋中爬出时,他见到那只小船悠悠划来。“哈!是圣瞻礼五了!”他兴奋得跳起来。如同基督一样他已严守了四十天斋期。忽然他内心蒙上了一层懊丧的阴影:现在他又需重回到世俗中;在那里人的灵魂会变得迟钝和沮丧。他是多么渴望能够永远住在这美丽的小岛上啊!

蓦地里他惊觉到春的到来:万物都现出绿油油的色彩。到处生满了野草、雏菊和紫萝兰。他那刺藤的小屋上开满了朵朵的白花,鸟儿紧飞绕在他头上歌唱。过去他曾全然沉醉于内心的生命和天主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环境的变迁。

船就要靠岸了,他看了看那两条干面包,他已严守了四十天而没吃过东西,如同基督一样。忽然他羞惭得满脸通红;“不,主啊!”他叫了起来。“我不要拿我这贱体和祢相比!”

他曲身捡起一块石头,把放了四十天的干面包敲下一小块。浸在水中稍稍泡软了一些,便放进嘴中咀嚼起来,这完全出于敬仰基督的谦虚之心。船划进苇丛,方济和野兔像一对老友似的握手殷殷道别。“再见吧,颤唇兄弟!”他说着,便拿了另一条面包迈上了船。船夫一见方济,便跪在他的身前不肯起来了。据说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道神光。

 

圣神降临节那天,所有远近兄弟们都齐集在波速安拉来开会,聆听方济的指示。如今兄弟们众多,有的住在很远的地方;若叫方济一一到他们的茅舍或修院去探访,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因此他们选定了圣神降临这一天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以使他们心中充满新的鼓励。精神上获得更多的友谊和助力。

他们用树枝临时搭盖些栖所,村人为他们收集了一些食物,他们却拿来和鸟儿一齐分享。

开会时。每位兄弟都有自由发言的机会,因此每人都谦恭和睦地讲了一段坦诚而不拘形式的话。然后大家各自自己的地方。每人心中都充满了新而有力的勇气。

待他们走后,方济同安哲禄又到外方去宣讲福音。一天。他们走到一个名叫孟特费路的小城;城中男男女女正在兴高采烈地欢庆一个被封为武土的贵族。所有本区的贵人士都穿着最高贵的华衣欣然前来,在看台上观看着骑士在马上比武。

今天我们在这里将大有所获!”方济说。“来吧!”

一场比武方才结束,接着就要换另一场了。号手正要吹喇叭时,突然有一个身材矮小、光着脚的修士不请自到,跳进比武场中。大家都十分诧异。但众人尚未及时有所反应或阻止,方济已站在中央唱起抒情小调了;接着他又讲述忏悔的大赏报,也就是耶稣基督的道理。他面黄肌瘦、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向贵族和富绅们高谈阔论。他的表情严肃,声音宏亮。有时被胸中沸腾的热火激动得高昂万丈。

众人静静听着,有时威严得像霹雳,有时柔和得像乐曲。会场上静谧得连旗帜在空中的飘扬声都听得十分清皙。有人听了暗自哭泣;有的听了低头叹息;多数的人感觉心弦跳动得厉害。也有些人随着他的音调忽而长吁,忽而短叹。在方济讲完离去的时候他们异口同声向他呐喊欢呼。

在他离开城堡没有很远,一个名叫欧兰德的伯爵赶上来,想和方济谈一读关于救灵的道理。

他们约定在果园相见。方济对他所讲的道理是那么渊博和深奥,以致使他感动得几乎哭了出来。伯爵为了表示敬意,把他自己的一座山赠给方济以便让他安心祈祷,那山名叫阿维纳,在卡森梯尼省,是一座相当高的大山,山峰直矗立在云端。

方济接受了他的礼物,但在他归去的途中他感觉好似那座山已经压在他的肩上了。整座高山是为了祈祷用;自从他在那小岛上守了四十天严斋后,他渴慕孤独生活的愿望与日俱增。现在他想攀上一座极高的山头去与天主相谈。但这种愿望不是太自私吗?是不是整个的人类都在期待着他呢?他想要追随耶稣基督所走的路程。——那么基督不是居于人间吗?

他脑海混乱已极,简直无所适从。他转求助于圣经,先翻开的一页上面说:“在孤寂中事奉天主。”但另一页却说:“去教训天下万民认识天主。”他在祈祷中恳求天主的帮助;但是天主没有回答他。

在波述安拉,方济只是呆坐着,弓着身,茫然地望着其他心平气和的兄弟们,直到嘉辣的影子忽然映入他的幻想中;她是整个纯洁的偶像。

起初他本想自己单独去看她,但不久便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怕她再拿他当作主子似的事奉和敬佩;他是无法忍受那种厚礼的,因为像他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根本值不得她那样恭维。于是他叫承担得起的马色欧兄弟去一趟,并向他解释目前的疑难说:“去到嘉辣姊妹那里,问问她我应当做什么;也顺便去看看西尔维斯得,他住在苏贝秀山的山洞中——我要按照他们的话实行!”

那夜,他一直跪到天明,坚拒渴望孤寂的意念;他想要天主借着他们两个纯洁无玷的口明白告诉他。次日清晨,马色欧由浓雾中赶回时,他恭谨的迎向前去说:“请先不要开口,等一下到丛林中再说;先让我为你濯足,然后给你吃些东西,因为你口中带回了天主的圣言——如同天神。”

他为马兄弟洗了脚,给他吃了一些面包和牛奶后,两人便进入了丛林;那里清静异常,在春晨露湿的草地上,方济跪在马兄弟面前,两手交叉,谦虚忠诚地恭听着,就像圣玛利亚在天神给她报讯时的表情一样。

“宣讲,”马色欧说。

“宣讲,”方济重复他的话他整个的身体充满天主的精神,欢欣和颤抖。

他解脱了满腹的狐疑之后,便欢欢喜喜和马兄弟和安兄弟出外传教。他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使得其他两人无法跟上。他渴慕讲道的心情促使他跑在他二人前面,更使他禁不住唱起歌来。他更觉悟到生命的可贵。祥云、花草、人兽、天地、太阳和星辰——这大自然中一总有生与无生的万物,都是由天主一手创造的。每件事物都充溢着他神圣的真精神。他无所不在。所有受造之物都在他内而生活、而行动。

“兄弟们。兄弟们!”他张开两臂望着可见气不可见的万物说,“我们都是受造的兄弟姊妹。我们齐来事奉我们同一的大父吧!”

他们在走进山谷中一条通往白渥那的路上时,发现在几株孤树的附近有一种奇异的景象:那里有成千成百的鸟儿,有的栖息,有的跳跃,有的在空中飞翔;好像天女散花一般遮满树端。整个环境被它们婉转的歌声和吱喳的鸣叫震荡着。方济走近时,它们鸣得声音更大。成群结队在枝头、草地,和空中翱翔。

两个兄弟停住了脚步,紧握着手,站在那里看得发呆,后来他们看到鸟儿忽然绕着方济的头飞旋起来,两人这才彼此说:“它们在赞佩他!因此他们也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不动。

方济看到这许多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美丽小鸟绕着他展喉高唱。他惊喜交加,混身战栗在想:“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对天主的爱!”

他的心潮汹涌,忽然觉得想要倾诉,想要向所有的鸟儿倾诉;他举手向它们示意,说也奇怪,千百只鸟儿突然停止叫声,围着他静栖而立;较小的栖于较大的身下,满树都是鸟,弄得连一根枝叶都看不见。每一根树枝上都缀饰着美丽的羽毛。有些鸟儿竟栖在他的肩上和他的臂膀上。

“听!”马兄弟向安兄弟低语说:“他在向他们说话。”

他们仔细的听着,眼睛里却都充满着泪水。

“亲爱的小兄弟们,”方济说,“请赞美并感谢我们共同的大父吧!因为我们都是由他一手而造的。我们活在他的圣爱中,并靠他的爱而继续生存。只需看他是在怎样照拂着你们也就够了。他用诺厄的大船保存了你们;他赏赐给你们飞翔的福乐,你们可自由自在任意飞东飞西;整个的天堂都是属于你们的。他赐给你们厚厚的羽衣来抵御雨雪风霜;你们的子孙也都要得到这一恩赐,而且你们也用不着去缝织,只是凭白得来;再看你们的羽毛又是那么的美丽,犹如花朵彩虹般的可爱。天主还经常供给你们食物:在树上和田野间,溪流和泉水中,以及道路上你们随时随地都可找到。他赏赐你们栖身处所:那树穴高大的白杨,岩石的罅隙以及房屋的顶棚里。他赋给你们每只鸟一个美妙的歌喉和一种独特的语言,你们可以引吭高歌和相互谈情说爱;由于这一切的一切,你们可知道天主是如何的爱你们了吧?那么希望你们千万不要辜恩负义、切要保持着纯朴和贫穷,正好给人们和小兄弟会的修士们作个良好的借镜。每天要尽你们的力量热心赞美并感谢我们共同大父,你们的歌声便是祈祷。唱吧!唱吧!”

所有的鸟儿都各自以它们自己的歌声欢唱起来。它们并点头表示对他的道理大加赏识。方济见了它们如此欢喜,便也举起双手随它们一齐用快乐和感恩的心情,高声欢唱起来。

两个跪在远处的兄弟望着这神奇的景象发呆。后来又看到方济对着鸟儿画十字来降福它们。于是它们骤然成群结队冲向天空、像喷泉中突然涌起的泉水。继而从天空向四方分散开来,排成一个大型的十字。

“主啊!感谢祢!”方济欢叫着跑向两位兄弟身边。

“来来来!我们继续去宣讲吧!无知的鸟儿都肯听了,何况有灵有知的人呢?”

他们开始热诚讲道。方济此时异常兴奋,他甚至连草木花卉都要招呼。他向狗儿也说“早安”,见到猪猡也叫声“嘿,小猪儿!”

他们站在一家穷人门口宣讲;连一个手提一篮鸡蛋正要到市场去的农家妇人,也不肯轻易放过。他对一个正在泥泞中玩耍的孩子歌唱;他在挤满听众的圣堂中,和农夫众多的田园间宣讲。

无论是对一个人或对成百个人宣讲,他总是用同样的热诚和信心。有时他的道理像一束紫罗兰般芳香;但在讲述地狱时,他的话恐怖且感人,像是一个神圣的铁匠激发着人们心中的火花。

人们都被他的谦逊和诚恳所吸引。他的道理成了美妙的诗篇流传在每个乡间,人人都想去看他的面容和听他的道理。人们像是参加着游行的行列成群结队的追随着,各自拿着蜡烛和旗帜。他们甚至把病者和瘸者一齐抬出来。圣堂的尖塔顶中响起了钟声。人们亲吻他的会衣,有的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它偷剪下一块,视为圣物般地珍藏起来。不拘是一只碗,或任何经过他抚摸的东西,人们都一一视作圣物他们认为这些圣物可借以得救并可驱逐邪恶。

方济小兄弟会的声誉一天一天扩大起来,慕名而来的人也与日俱增;其中甚至有结过婚的夫妇也情愿分离而加入他的会,跟随他和嘉辣。他常需要用一样的话来劝阻他们说:“请不要。请不要!再稍多等一些时候,依赖我们主的帮助我来重新安置你们,以便不致使你们分散。

如此众多的人都想要进会,这确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所路过的地方,病者痊愈的奇迹像春天的花朵到处出现。但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因了自己的名望而被困扰,以及使他遭受痛苦,因为他已认清了那光荣不只是他自己的。

“我只不过是天主手中的一具小提琴,天主才是真正的操琴者。他借着我而奏出他那神奇的音律;人们来是为了听他的乐曲。”

但是,马兄弟对他的这种成就始终惊疑不解。他曾向方济说:“你并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你也不是才能过众的学者,你也不是……”

“正是如此,”方济喜悦地回答他。“这样才正好使你看出天主在我身上的工程,为了要表明是他的工程,他拣选了一个极丑极不堪的大罪人,而在他身上来把它完成。因此,除了我本人以外,那里还有更适当的人选呢?没有天主,我简直是一无所有,等于一个无用的废人。我们快来感谢他。爱慕他吧!因为他选用了我这个最可怜的大罪人……”

过后他又附带着说:“爱——爱就是万有!人人都会在游行时手举一根蜡烛或在募捐时掷下一枚铜钱,这都算不了什么。唯一有意义的事,便是我们时时都要兴高采烈由天主手中接受他的赐与——爱。”

他们花费整个的夏天在城镇和乡村间讲道理;到葡萄成熟时节,方济说:“小兄弟们。如今我们该回去了!因为这月我还要到摩尔地方去。

于是他们便动身回家,一路上仍是宣讲,歌唱。一天傍晚,正当他们走到一处两壁岩石峭立的隘路时,忽然有一个人从石隙间跳出;他已窥视多时。现在正好趁着这晦暗的月光,在这孤静的窄路上站在他们面前。他是一个很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身体硕健。满腮青须;手中捧了一套衣服他向方济徐徐跪下,用熟练的语句要求加入他们的会,因为他从书本中得不到平安,他要实地去为耶稣过贫苦的生活。“请起来,”方济说:“你是谁?”

“依利亚,波伦亚的公证人。”

他们两人彼此端详了好久。依利亚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他那冷酷无情的目光直射入方济的心底。笑时,很难辨出那笑声是出于讽刺或喜悦;他是一个很富魅力同时又易打击别人的人。他们彼此瞩目相视,很久都不曾移动过一下视线。

“跟我们来吧!”方济屈服了,他低声说;那语调好像被一种压力逼迫出来的,接着他便被一个不平安的凶兆所扰,他后悔答允了他,但方济是说一不二的人,答应就答应了。于是他很快地又说:“跟我们来吧,依利亚兄弟,跟我们来吧!”

在他们继续行程时,依利亚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其他的两位兄弟也不再感到平安。他们的精神忽然委靡不振,停止了歌唱,面面相觑,好似在说:“今天他接受入会的这人怎能称作兄弟呢?”

依利亚用巧妙的语句对他们说,他以前就认识方济,那时他还只是亚西西的一个做草垫的;到成年后,念了很多书,才荣获今天这个公证人的身分,这一切不外乎他自己的毅力和高远的卓见以及聪慧的才智所使然。

他们就在一处马棚里宿夜。三个兄弟都躺在干草堆上,依利亚却坐在一只箱子上,头靠着墙。这样才不致把他的衣服弄脏。他们醒来时,他早已把会衣穿上了;那整洁苛求的样子像似穿了锦绣丝缎一般。

别人根本不在乎脚踏在什么地方,或石间、或灰沙中、或污泥里,只要他们的灵魂永保洁净无玷,他们才不管什么褴褛衣衫和泥泞的脏脚。

依利亚说:“依我看来,穿一身污秽衣衫的人不会保持灵魂洁白的。

他最怕衣服上沾上小小的污点,也尽量保持那双肥大的手清洁。起初他对方济十分尊敬,晚上他时常替方济濯足。并拣较软的千草给方济睡。当方济睡熟时,他会很忠心地看顾他,唇边还露出那奇异的微笑。

他也去宣讲,但总离不开诵读文法式的成规:第一……第二……等等。

过了不多几天,方济看出他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人:在一方面来讲,依利亚是有着领袖欲的人,而另一方面他却能成为十分热诚的人物。方济曾对他说:“假若除去你的骄傲,你便是一个很完善的兄弟。”

“这正是我要入会的理由,”依利亚回答他,他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很明显的他在抑压着他的怒火。

方济一直在想,他或将成为一位圣人——或将死于会外。但说来也很奇怪,他觉得依利亚从内心就尊敬他。什么道理呢?这是不可理解的事。他曾对安哲禄说:“小兄弟,不要存有恶念,我们必须接受任何人。实在说他们既然要求,当然就表现了他们的善意;那么我们便应当由那善意来做开端。有很多人在我们起初收容他们时,简直像似魔鬼的使徒,但日后却都转变成福音的真实追随者;我不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吗?”

安哲禄只是叹息。

他们走进波速安拉时,依利亚装作一副主人的样子,后面跟着三个满身泥泞的奴仆。兄弟们很高兴看到他们的精神大父;但一见依利亚混入其间,大家心中都感到不安起来。他那副神情简直像一位教授。

朱尼波兄弟——那只大块头的人熊——立刻就开始闪避他;杰克兄弟怒目注视他,好似在等候与依利亚一比高低。唯独帽兄弟却发现他完全合于自己的胃口,很像一位高贵的绅士。

第二个主日,方济差遣依利亚到佛罗棱斯去为小兄弟会的几位兄弟与学者、律师和神学家辩道,那正合乎他的所学:第一……第二……

后来方济宣布说:“兄弟们,如今叫我们大家一同祈祷,并准备我灵性的行囊吧!因为后日我便要起程到非洲去,在那里给摩尔人一个洁白的灵魂。

他似乎被圣神迷醉了。这一次他一定可以达到目的。他一直在歌唱不休……

六个月后方济仍在波逑安拉,坐在自己小茅屋门前的日光下。他病了。因此到摩尔的计划又成了泡影。那是因为他抵达西班牙时,突然患上肝脏炎和胃溃疡而卧床不起,消磨了整个冬季,直到次年春天才被人送回来。但他始终不会忘记他计划中的事业;在阿维纳山祈祷了数天后,如今抱病回到了亚西西。

靠近他茅屋的一株玫瑰送来阵阵清香,鸟儿在枝头歌唱,野兔在他身边的草地上跳跃,几只白色的乳鸽,在圣堂的屋顶上行走自如;那是他从一个孩童手中要来的,差一点就被那孩子卖掉的一对老鸽子的子女。如今已是一个大家庭了。嘉辣也得到了几只,而且几乎每一位其它隐居地来的兄弟都带回了一两对。

天气十分晴和,方济坐在那儿像孩子似的享受着春日柔和的阳光。他注视着各种景象也羡慕各种景象,心中却不忘感激天主。不时有两只蟋蟀跳到他的手上,忽而急欲跳去,直到方济对它们说:“蟋蟀兄弟,请赞美主。”

这时,蟋蟀方磨翅鸣叫,使人见了不免要惊疑那小小的昆虫竟会发出如此的清晰而响亮的声音,它一直叫个不停。直等到方济伴它而唱。过了一会儿他说:“蟋蟀兄弟,好了,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病弱的微贱之躯,不能过于疲劳。”于是蟋蟀会自动跳去——片刻后再回来重复先前的节目。

波述安拉的夜晚是安静的:兄弟们在工作着,祈祷着,在矮树丛里传来两个兄弟的歌声,方济自言自语说:“这么多的兄弟们生活在一起,除了恭敬天主外别无其它愿望一一愿他们保持着这一高超的意念,像似纯真、快乐的天真孩童!”

然后他又想到会中的几个有学识的兄弟,在筹划怎样扰乱会规。他们在开始逐渐阴谋颠覆神贫规章,为能将它加以修正而他们好有书读,有图书馆并且可以研究神学和其它科学;他们要对兄弟们诵经、工作和宣讲的自由加以约束。

“不行,一定不行!”当他们初次向他建议时,方济断然拒绝,从他内心的深处就不赞成。他深觉这都是依利亚兄弟在幕后操纵的。唉!在一个心境不平和时,邪恶立时便趁隙攻入。

他卧病于西班牙时,彼得兄弟曾在靠近圣堂的空地上盖了一栋房屋,一栋装饰华丽的砖造洋房,简直是一所大厦,那是为小兄弟会的兄弟盖的;简直有失体统。方济一见便怒火中烧:“立刻把它拆除!”他大声怒斥说。他虽是抱病的身子,却仍能像猫似的敏捷爬上了屋顶,将瓦片一块块掷下。后来终因他们答应他那所房屋只为一些朝圣的人而用,他才肯歇手下来将它保留。

方济只消一声口哨,兄弟们便急忙跑到他的跟前。“请围着我坐下来吧!彼此尽量靠紧,”他说。“如今我觉得身体逐渐复原了,有足够的力量使我向你们讲述阿维纳山的事迹。”

“噢!终没有使我们空等。”兄弟们异口同声欢叫说。他们很早就渴望听他讲述这一事实。

等大家在草坪上紧围着他坐成一个圆圈时,他开始说:“天主仍然认为我没有去摩尔的资格,因此他才召我到阿维纳山。在那高高的山巅,有一棵美丽的榉木树,我们曾在树下盖过一个小小的茅舍;在那儿我才能独自安静祈祷,但当我祈祷时;忽然从树林里出来了一个强盗!他身上佩带着许多利器,手中还拿着一根木棒。”

“我是本山的寨主,”他说,“我便是这座山的占有人和它的统治者。若是在我数到三时你仍是滞留不去,那就别怪我要用这根棍子将你打成肉饼了,快滚开吧!”

“在他已经举起棍子向我打来时,忽然天主圣神的力量充沛于我口中,使我说出的话句句美丽动听:我对他说天主是如何的美善,他降生被钉在十字架上也是为了救赎他;正在我的话还不曾说完时,他已跪在我的面前恳求我答允他也成为一名兄弟。因着主的喜乐我祝福了他,并给他起名叫“羔羊兄弟”我看他自幼生长在山上,因而便叫他看守阿维纳山。如今他正在帮助欧兰德伯爵的工人起盖一座石建的圣堂。

“这样,兄弟们,你们便可看到我们的主是多么美好啊!他将一个凶蛮的强盗转变成一个温良的羔羊。如若你们有福气到圣山去祈祷时,见到了‘羔羊兄弟’,一定要善待他!对他要有像尊敬圣人一般的热忱。因为他的确堪承你们的敬仰”

“如今我们大家为此一齐来感谢天主吧!特别要为‘羔羊兄弟’祈祷,因为他虽是极有德行的人,也需要祈祷的神力。”

良兄弟领诵经文,大家特为“羔羊兄弟”念了六遍天主经。

 

高个子斐利被指派为嘉辣和她的姊妹们的神师。在他每次由她们修院回来时,总报告说她们殷切盼望方济能多去探视她们,以给他们带去光明和慰藉。

他自己很不甘愿,然而终于被大家说服了。在他眼中的嘉辣是纯洁而圣善的,只要有她在,他的灵魂顿会闪亮而发光。他本愿每天都去看她们;但只怕她和她的姊妹们拿他当作圣人看待一一他根本当不起承受那种特权;那简直羞愧得使他无地自容,像他这样身负罪愆和不值轻重的废人,怎配得上她们那种厚意呢?这一次他决定要告诉她们绝不可再那样对待他了。

可是她们却仍像以前一样款待他:亲他的会衣,向他痛哭流涕。嘉辣端了一盆水来为他濯足,这是表示她对他的服从。由她圆圆的大眼中闪出尊敬的光芒;他简直不能,也不忍去正视她们,因此只好紧闭起双眼。她们所有的善愿和献给他的花朵、美肴以及给他的纷扰与钦敬——几至使他无法自安。不,绝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于是他先跑进圣堂里,跪在一座苦像前祈祷;在那儿他忽然计从心来,立时站起来向一位姊妹要了一碗灰,出来时手中握了一把,回到姊妹们当中;她们一个个如同塑像般呆立着准备聆听他的演说,然而,替代演说,他却抓了一把灰轻撒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胡须上和肩膀上;然后将剩余的全部撒在脚上。接着伸出两手高声歌唱:“怜恤我这样的罪人吧!”一面叫一面便溜出了会院。

方济久而不到圣达弥盎堂那边去,嘉辣也不敢再轻易去邀请他。但她曾要求他能给她一个在波逑安拉与他同餐的机会,方济拒绝了。她前后坚决要求了六次,而六次都被他断然拒绝。良和其他的兄弟们都认为这是一件憾事——他们曾规劝他说:“她是因了你才抛弃了温暖的家庭而选择这穷苦的生活的,如今却把她单独禁锢起来;唉!只需见她一面,为她该是多大的慰藉呢!…他终于被他们你一言他一语地说服了。

一天早上,几位兄弟前去迎接她;方济就在一丛小柏树下等候着。如今她却为了他的允诺而高兴;他也能像款待圣人一般迎接她一次,向她躬身施礼,亲吻她的会衣,握着她那双纤嫩的手——不,如今却因工作而变得粗黑了——他领她走过了茅舍。所有的兄弟们都恭敬向她施礼——唯有帽兄弟在她走近他时,一转身便溜走了。

在小堂中念了一些经文后,他们便一齐来到客室聚餐。在那里,这次的盛宴就在光秃秃的地上举行;盛宴中备有奶酪面包和牛奶。嘉辣和伴她而来的姊妹与兄弟们同时坐下,唯一缺少帽兄弟;他一向是拒绝和女人同席的,他的位子一直是空在那里。念过了饭前经,刚刚将汤盛入了木制的碗中,方济忽像受了嘉辣纯洁灵魂的感召,开始讲述起天主来;他的语句是那么美丽、奥妙、以致使大家都燃起了爱主的火焰。世间的和意识中的一切都已丧失了,他们的灵魂发光,闪耀出奇异的火花,超性的光芒射得满壁辉煌,使整个的圣堂和丛林顿时变得富有生气,像是一簇鲜红的花朵。

帽兄弟终于脱离了小兄弟会。这件新闻曾哄动了一个时期。这虽是在理想中必发的事,但在它确实发生时也会给大家带来惊异。他曾大事攻击方济和其他的兄弟们说:“我总算受够了——不准我按照各人的方式去教导癞病人,而他所偏爱的人可尽情做他们所愿做的——还叫我马不停蹄地侍候他们。从起头他就对我抱有成见,因为我不肯脱去我的帽子。不知道为甚么他不愿按照依利亚和其他人的意愿订立一项会规?那样每人都知道他们该做的是什么和不该做的是甚么,他偏偏不肯,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欤。现在我们的会规是甚么?——是他。他的怪癖便是会规。我早已厌倦了。我要自创一个新的会,一个有会规的会。即使我的智慧不足胜任,但我却非要看它完成。凡是不像他那样疯痴的人都会来加入的。哼!恐怕他还不晓得有多少人已归顺了我,因为他羊群里的羔羊没有告诉他,他的会眼看就要瓦解了!想起来也真惭愧。我却白白跟他混了这么久,现在总算离开他了!

他将帽沿更向下扯直,将耳朵一齐遮盖了起来。兄弟们各自心中都感到万分的不安。他毕竟算是最初入会的兄弟们之一哩!

方济劝慰他们说:“小兄弟们,不要气馁!这只不过是一个试验。我们大家来为那失去的羔羊祈祷吧!并为那些将要随他而去的人。”他停住了,他感觉似乎在他们的光明的路途上阴霾密布。

次年冬天,他整个的时间都消磨在苏贝秀山的一个岩穴中,为罪人归化和已亡的炼灵祈祷。当他饿得几至昏厥时,方才蹒跚来到镇上乞讨。为了避免使人家认出他来,他把头巾尽量拉低遮盖着脸,又变换他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声调。因为若是人们一认出他来,他们便会倾囊济助;那便失去了乞讨的意义。那样一来不但他本身得不到功劳,就连施舍者也是善功尽弃。他所希望得到的施与,是真实乞讨的施与,一块出于怜恤之心而施与的面包、不是比加纳的盛宴更使耶稣高兴吗?方济心中在想:真正的贫穷,甚至在求乞时,常被家犬把你吠走,那对灵魂才确有益呢!

那年冬天;鸟儿也度着一个难关,他路上所讨回来的东西一半都给了它们。他先用脚将地上的雪踏平,然后把要来的面包搓成碎块给它们撒在雪地上。那些身长羽毛的小兄弟们似乎早已嗅到了它的面香,于是他们成群结队蜂拥而来。假若偶尔有些慈善的人土给他一点蜂蜜或甜酒,他便将它们放在挖空的树洞中给那些蜜蜂。不——他也不曾忘记他的兄弟们。好多次他竟花费几个小时在风雪中挣扎着,才能到达他所要拜访的兄弟处;他们为风雪所困不得外出,当他们见到他时心中是多么高兴呢!

他为他们愁苦的长冬带来了光明,他会与他们同住上两三天后,再攀山越岭继续看望其他的茅舍。

一天他来到卡塞洛山的修院。守门兄弟启开门后惊叫说:“你没遇到强盗吗?”

“我一个强盗也没看见。”

“这儿有三个匪盗来向我们求乞,而我将他们撵了出去。”

其他的四个兄弟都跑来迎接方济;但在他尚未召呼他们前他先哀叹道:“唉!那几个可怜的强盗啊!可怜的强盗啊!……”

“您说的可怜的强盗是甚么意思呢?他们在本地到处恣意横行!”

“唉!那些可怜的强盗啊!”他又重复说。然后他命令着:“快!拿一些面包和酒去给他们!难道这不是你们应有的基督徒的慈善吗?难道他们不是有着和我们的主为了救赎我们而降生成人时所有的血肉身躯吗?快去!快去!快赶上他们,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宽恕你们。我以听命圣愿命令你们即时前去。以后每次听见敲门务要请他们进来和你们同食同饮,并为他们讲述我们主的生平事迹,告诉他们他是如何为他们而受苦受死。快!快去接他们回来。”

这样守门兄弟拿了些面包和仅有的弥撒酒跑了出去,即使一个人的心,硬如铁石也不会拒绝那种慈爱的。

强盗们当然不便立时回来,因为他们尚有廉耻;他们将按部就班地回心转意。有几次他们先拣些干柴放在他们茅屋门口,日后逐渐开始停在门外和守门兄弟谈论些家常。最后才肯走进茅舍中——三个身如人熊般的高大家伙。他们的手粗得像是椰树皮,他们与兄弟们坐在一起吃着奶酪、面包和鸡蛋,但是他们的脸却始终紧贴着碟子不肯稍仰,因为他们仍是像孩子般的羞愧。

方济曾静候着他们的光临,他向他们讲述关于圣教会的故事,他的话柔美有力,使得三个强盗都放声哭泣起来。圣宠感触了他们的心灵,一个个先后跪下要求他允许他们进入他们的修会。

 

一夜,外面强烈的暴风雨在狂击,方济在天神之后圣堂虔诚祈祷。空气像烘炉般燠闷,几至使人窒息。树上没有一片叶子不在摇动,兄弟们在茅舍间被颠簸得不得安宁;更无法安眠。雷电在山那边黑漆漆的天空中交织闪烁。方济的脸上虽是汗水淋淋,但他仍埋头于虔诚的祈祷中。他在为人世间的罪恶祈求上主的宽赦。

暴风雨渐次接近,忽然一阵强烈的飓风横扫过去,使树木摇曳得嘎嗄作响,发出尖锐的笛声。天空似乎分裂开来,时开时闭,喷吐着烈火凶焰。但却不见有一滴雨;只是一阵阵的飞砂走砾;雷声震撼天地,忽明忽暗。在雷电交加中,方济目不转睛地带着恳切的眼光凝视着堂中的圣母像。“宽恕他们吧!宽恕他们吧!”他用嘶哑的声音祈求着。后来忽然在干万雷电交作中,他看到了前面的祭台上有一个奇异的幻影。耶稣和他的母亲驾着云彩,被无数半透明体的天神伴着显现出来。天主慈爱的声音灌入了他的耳中:“为帮助那些可怜的灵魂。你究竟希望我怎样做呢?”

方济听了高兴得流出泪来。

但天主突然向他提出了这一问题,他该要求些甚么呢?结果他终于勉励着低声说:“主,天主,请宽赦那些凡是妥办神工而来朝拜你这座圣堂的人吧!”他伸着两臂向圣母和耶稣做着恳求的样子。会耶稣随即带着请示的目光望着他的母亲。

她略略点了一下头。

过后方济又听到那声音告诉他此事已为天主允诺了,不过他仍需要先和教宗磋商。他跑出去在满天飞砂和不断闪烁的电光中大声狂喊:“兄弟们!兄弟们!”就在雨尚未成的暴风中他将刚才的景象告诉了他们。他兴奋得简直无法自抑。他抱起了朱尼波杰克和马色欧:“来吧!来吧!我们马上就去见教宗,他现在正在普鲁吉亚。真是幸运极了,我非得到这种大赦的特权才回来。”

他同马兄弟急急忙忙的向树林中跑去,这时暴风也渐渐离去,阳光逐渐向空间舒展开来,但空气仍是燠闷得像只烤炉。

 

群众蜂涌在教宗的圣殿前,因为教宗正濒临死亡。他因误食了一个毒苹果而中了毒,感染上一种汗热病。据说这种病很易蔓延,也许到了明天整个城里的人都会感染上。

“怎么办呢?”兄弟彼此惊异地对望着。

“不管教宗有病没病,”方济说,“我们定要去见他!”他们从群众中挤出了一条路。忽然路旁喧声大作说:“那是方济呀!圣善的乞者!”于是众人都本能地为他让路出来。

在圣殿中,枢机、主教和各会会长熙来攘往从这厅走向那厅,相互低声耳语。在教宗尚未死以前,他们便已开始密谋大选接他位的人了。几个蒙席守在教宗的卧室门外,一个正在由钥匙孔中向里窥伺。

“这里是不是教宗的病房呢?”方济向他们问道。

“孩子,不要进去啊!”那位正窥伺钥匙孔的会长说。

“这是一种易于传染的流行症,里面的医生叮嘱我们说谁也不能进去。”

“如若对一个医生的肉身没有危险,那么对我们灵魂的危险性更微小了。我们的主人——教宗,需要我们灵性的良剂比他们的药瓶更切要。”方济从容走了进去。

教宗躺在一铺高床上,床的两边各燃一枝粗大的蜡烛。在他满是汗珠而铁青的前额上,覆盖了一块湿毛巾,他在发着极度的高烧。在胸前他双手紧握着一只苦像,好似握着一柄剑。三个医生在旁边的台子上翻阅着医书和选择着药品,像似竭力觅求挽救的方法。方济在地上跪了片刻,便起身走到教宗的病榻边,亲切地吻他那因高烧而发热的手。

教宗睁开了眼睛,用怀疑的目光对这位矮小而满身灰尘的小兄弟注视了良久,因为日常在他身边所见到的都是衣衫楚楚,锦绣丝缎的人。他眨了眨眼睛,认出了方济。

教宗青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他想要说甚么似的。但终究没能说出来。

“我是来为您祈祷的!”方济说。

教宗又笑了笑。在他将双眼重又合拢时,两滴热泪挂在他的眼角边。这位教宗历尽了几许战争;在他面前人们曾因他的尊严而颤抖。如今独自躺在那儿,被那些应向他尽职的神职班所弃舍,他们惊恐不安,只有这衣着不整、满身干草和洞穴气的小兄弟不畏惧;唯有他胆敢坐在他的床前握着他的手。

方济握着教宗的手在祈祷,他的手因高烧而发枓。屋内如死一般静寂,半掩的窗帘和地毯将脚步声减轻了不少。不时卧室的门有关来开去的响声,门启处会有一位枢机伸进头来。用手掩着鼻孔探问教宗的病况。除此以外,鸦雀无闻。

时光就在这沉寂中消失了,方济在为教宗的罪过祈祷一一他究竟也是一个血肉的人类。忽然他惊慌失措,浑身战兢起来;因为他突然感觉到所握着的那只手像雪样的冰冷,教宗驾崩了,—脸上仍带着那和蔼可亲的笑容。

当晚,带有腐味的尸体被抬进圣堂中;当庄严的仪队在悲戚的歌声和火把伴送下,路过燠闷的街道时,人们都用手握捏着他们的鼻孔,但沉闷的空气因而益发使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宛如一个明显的天罚。

次晨黎明时分,忽然响起了一阵警钟声:在夜间教宗尸体上的寿他、珠宝、手握的金十字架指上的权戒、红皮的拖鞋和缃绣的祭袍通通被人盗光了,如今尸体几成全裸。

方济听到后立时跑进堂中,用他的会衣将教宗裸着的尸体盖上。

后来,大家怕那尸体在炎热的气候中病菌易于传染,于是他们草率地把它埋掉了,身上仍穿着小兄弟会的会衣。方济在他的坟墓上祈祷说:“天主请垂怜我们刚才进会的小兄弟吧!”

只是酷暑已足够使人疯狂不安,再加上教宗突然的死亡,传染病的威胁和亵渎的盗窃,其次更紧要的是为了遴选下届教宗。大家所怀的政治阴谋;宫内宫外都在钩心斗角——这一切都是惹起民众发动革命的危机;也是促使一个对教宗急速产生的唯一原因。

就在教宗埋葬后的第二天,他的坟墓尚未完全封闭时,新的教宗已选出来了:他的名字是侯诺良,是一位很纯朴、热心的人。当时没人料想到竟会选出他这样静默寡言的教宗来,他一向看重穷人,并处事公正。

“他有着小兄弟会的精神。”方济欢叹说;他决意毫不迟疑地将他的请求呈上。

第二天他便跪在新教宗的圣座前了。用了全副精神和热情向圣座描述了一遍在波逑安拉所见的景象。并告诉他耶稣对他说的话。

教宗的反应极为良好,但枢机们却介入其间大加反对。教宗是一位热心的人,在他纯朴的心灵上认为那的确是一件极卓越的事迹,但是他身为教宗,也就是说有时他却不得不把自己的私见放弃。

方济伸出双臂大声说:“圣父,我如今向您所请求的,不是我的本意,是出于我们的主,是他亲自打发我来谒见您的。”

于是教宗恳切回答道:“那么好!——因耶稣基督的圣名我答应你。”

这时枢机们却个个怒气冲冲,那太随便了;十字军的大赦定要因此而声名大减一一那么十字军便会日趋瓦解。试想,只要朝拜一座圣堂就能得到大赦,谁还肯去加入十字军呢?如此一来,每人都可轻而易举的获得罪赦。他们压迫教宗收回成命,然而,教宗却断然否决了,他们不过他也不是一个顽固不通的人;枢机们也都是博学的神学家。因此他采取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宣布说:“大赦每年只能赢得一次,日期定为每年的今天。”

方济感谢施礼后便想离去。

“你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教宗笑着说:“你还没有拿到证件呢!”

“您的话已经够了,”方济高兴地喊。“我不需要其他的保证。圣母玛利亚便是正式公文;基督是公证人;无数的天神们便是活证人。”

随后他雀跃的离开了大殿。

“我要你们大家都进入天堂!”这是方济八月二日在天神之后圣堂,正当七位主教献祭时所发的呼声。

他是多么愿意将这大赦的消息从圣堂的屋顶传给所有的人听呢!但因了两派教长的分裂与冲突,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一意愿。不过看到千百万听众为求罪赦,从清晨直到夜晚络绎不绝地列队前来。也确实使人兴奋。无论贵族、贫富和圣职,人们都虔诚前来认罪。这种自谦的景象使方济的眼中一直充溢着喜乐的泪水。

在群众中还有一位枢机;名叫胡克林,是故去教宗的侄辈;他曾因聪慧而负盛名,他也是一位对教义和会规极严厉的苛求者。当胡枢机最后亲眼见到小兄弟会的修士们那种神贫时,他深受感动,摇着瘦小的头走到方济面前握着他的手感动地说:“不知道在天堂上天主将要给我们这类过安祥日子的人们一个甚么样的位子?若是我有能为你们会中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吧?”

东方的天边渐露曙光,而西边的天上尚有几颗星光在闪烁着,这时方济是最后一个进入圣堂的人。他跪在那里,谦虚祈求得到他的罪赦。天上幽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着;在他倾耳静听时,他为天主赏赐他和人们的美善情爱而哭了。

“哦,主啊!”他低声说,“祢借这污秽不堪的人而将祢的圣爱倾赐给人类,叫我怎会不羞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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